但很快,付叔眼里的光熄灭了。他转向霁姐:“边霁,我们的事是你告诉怀忑的?你的愿望就那么脆弱?”
霁姐柳眉倒竖:“怎么可能,我对我妹妹的感情不比你对你儿子的少。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本子根本不能实现愿望?”
霁姐把我之前给她演示本子使用方法的事情告诉了付叔。付叔听了后若有所思,低声说:“难怪W一直强调要杀了她……”
我很疑惑:“实现愿望和杀了我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我们都知道本子认主。它因为某些缘故把你认成了它的主人,可能只有杀了你,本子才会去寻找下一个主人。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从教主手中带走它的,但你不能完全发挥它的作用,只能让自己写下的一部分情节成真。只有教主,可以实现我们一切愿望。”
“一定要她死吗……”霁姐看起来很不情愿接受这件事情。
付叔叹了口气:“边霁你还是太年轻,太软弱。如果牺牲一个人能让所有人的愿望实现,那她的牺牲很值得,我们都会感谢她。本来这件事不需要你动手,我来做恶人就行了。可你把我们的事情都告诉了她,白白浪费这么大好的机会。”
明明此时春光明媚,我却觉得如坠冰窖。我很希望霁姐的愿望能实现,也希望不会再有人歧视付叔的儿子。可是……为什么非得要我去死呢?我只是想好好活着写小说而已啊。
“别听他的鬼话。”易哥揽住我的肩膀,低头在我耳边说道。接着他看向付叔,笑容冰冷:“如果她死了,本子找的下任主人正好是你儿子,我很期待你会怎么做。”
付叔一时语塞,顿了会才说:“不会的,教主肯定能确保本子回到他手上。”
“这真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你们教主连本子不被拿走都确保不了,还有脸说别的?”
我望着易哥的侧脸,第一次觉得即使化妆成了个憨憨,他也在blingbling发光。
“随你怎么说吧。你没见过教主降下的神迹,不相信也正常。至于你妻子为什么能偷走本子,可能是她使了些你不知道的歪门邪术,你最好小心点。”
付叔的话一秒让我跳戏到玄幻片。我正准备理理思绪反驳他,谁知他下句话直接转台到伦理片:“对了,你真是她孩子的父亲吗?”
易哥愣住了,易哥揽着我肩膀的手放下了,易哥开始用眼神千刀万剐我了。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这说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啊!
我内心挣扎了会,最后眼一闭心一横,造谣造到底:“是啊,怎么了?”
“他是前两天我们雇来杀你的杀手吧,你们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坏了,忘记这茬子事了。我只好飞速转动大脑,编一个谎言又圆一个谎言:“其实我是几个月前认识他的,但那时候还不知道他是杀手,以为他只是个医生,看他仪表堂堂人模狗样的就……前几天他才来找我坦白,说有人雇他杀我。可我们毕竟对彼此有感情,再加上我又怀了孩子,这事还不就算了呗。”
看他们三个的表情,似乎要被我这狗血淋头的故事震撼一整年。我无奈摊手,笑得云淡风轻:“害,人生啊,有时确实会出点小小的意外。”
“这意外真不小。”易哥看起来还没有适应喜当爹的身份,赶紧喝了口茶压压惊。
付叔可能见惯了大风大浪,到现在还不忘接续前面的话题:“难怪你要保护她。真希望你能让她和孩子平安无事。”
易哥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付叔把手中的刀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希望她下一次也能有今天这么走运。”
付叔起身往外走,没走几步被易哥喊住:“谁准你走了?”
付叔顿住脚步,转过头来,语气很平静:“我没打算活着回去。”
“你的觉悟还挺高。”易哥站了起来,不过并没有动手,而是提高了声音:“你就算不管不顾地在这送命,你儿子照样不会生活在你期望的世界中。相反,他会奇怪,那个陪他玩玩具的人去哪里了?以后还会有人陪他玩吗?”
提到儿子,付叔脸上平静的面具碎了:“你想干什么?”
“告诉我们一切关于崇文教的事,你就可以走了。”
“是吗?那我告诉你——”付叔一步步走回桌前,眼睛中布满血丝:“我死了,还会有别的教徒来杀她,也迟早会杀死你。我们日日夜夜向教主祈祷,满心期待愿望能够实现。而你们,亲手掐灭了我们的希望。”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怎么易哥说话像个大反派,付叔则拿了正义主角的台词本?我往易哥那边靠了靠,探头对付叔说:“付叔,抛开你杀我的那些理由不谈,你觉得杀人这件事本身,是对的吗?”
付叔沉默了。我继续问:“如果你认为是对的,那刚才我说我怀孕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停手?”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一条人命尚且会让你背上沉重的心理负担,何况是两条人命。我大概能猜到,W对你说了很多诱导性的话,让你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遭遇,让你更加愤懑于儿子所受的委屈,在你面前放大这个世界的恶,而只字不提它曾给予你的好。这样你就有充足的理由麻痹自己,为阴暗的愿望蒙上白纱,给杀人的手镀上金。”
“不过我很欣慰的是,你的良知还是在最后一刻拉住了你。让你能够坦然地回去面对你儿子和张奶奶,让你能够问心无愧地为孩子们写童话。让你得以继续用写故事的方式,将你的愿望一点点变成现实。”
付叔长长叹了一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他不再说话,转身步履沉重地离开。
我扯了扯易哥的衣摆,示意他不要叫住付叔。他看我一眼,坐回座位问我:“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干饭呐!”刚才聊了那么久,菜都没顾上吃几口。我饿得飞起,忙不迭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开始暴风吸入饭菜。
霁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忑有个很大的优点,心态特别好。”
“特别能吃。”易哥再加一条。
我有小脾气了,鼓着腮帮子问他们:“你们不饿吗?不饿这些菜都归我了!”
易哥把一盘被我扒了半盘子的菜推到我面前:“你也没给我们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