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阮惠婷的目光，章雪明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道：“小阮啊，不是我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葛俊成。我不知道你对你自己老公了解多少，但是我做生意也快十年了，这十年时间，跟葛俊成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二次了，老实说，这个人有点不靠谱。”

“我确实不太了解葛俊成，特别是结婚生下孩子以后，总感觉这个人跟以前不一样了。”阮惠婷倒也坦然，“所以雪明姐有什么顾虑你只管说出来，要是实在行不通的话，我也不强求。毕竟这种暗箱操作的东西，最主要的就是互相信任。就凭你我的关系，要做到这一点确实有难度，所以我肯定不会勉强你的。”

“不不不，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担心葛俊成。”章雪明连连摆手，“主要就是，葛俊成这个人不单单是好面子，他还喜欢吹牛，你知道吧？”

阮惠婷想了想，没有否认章雪明的话。确实，葛俊成在跟她不多的婚前接触中，就不止一次提到过外烟的利润。按理说凭借走私外烟致富这种事，实在是说不上光彩，而且也谈不上能力，纯粹就是运气好，或者说人脉广。而且这种打擦边球的生意，难道不该是闷声发大财的吗？为什么会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把他送上了千岛县首富的位置？她现在都在怀疑，那个给他提供便利的人调走，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所以帮你撒谎这个事情，如果只是你我之间的交易，那我完全可以答应你，一点问题都没有。别说你还愿意借钱给我，就算不借钱，看在你姐的份上，我也应该帮这个忙对不对？”章雪明一脸的诚恳，“但是中间有个葛俊成在，我还真是不敢这么做了。”

说着，见阮惠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由地苦笑了，”我就是怕他多喝了两口酒，一时高了兴，说话说顺了嘴，就传得漫天世界了。这要是传到缪经理的耳朵里，你是不知道缪经理的性格，到时候只怕违约金能赔得我跳海都来不及。”

阮惠婷知道章雪明说的没错，葛俊成就这么个德行。不喝酒的时候还能稍微把握一下自己，一旦喝了酒，特别是喝高兴了，就爱拉着人诉苦。这要是一般朋友还好，他也就说个家长里短什么的。但万一遇到了有心人，那可就难说了，只怕是有啥说啥了。所以章雪明的顾虑不无道理，也让阮惠婷一时陷入了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许久，阮惠婷暗暗打定主意，决定两头瞒。因为错过了这个机会，她不知道下一个机会会在哪里等自己。而只要争取到这次的机会，一旦娱乐城有分红返回，到时候就不怕葛俊成不答应转让超市。

因此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的顾虑就是怕缪经理万一知道了真相，会追究是不是？那要是缪经理不会追究，甚至根本不会知道的话，你愿意帮忙吗？”

“怎么不愿意？既没了后顾之忧，又能借到钱，那我肯定愿意啊。”章雪明笑眯眯的。

阮惠婷也不拖泥带水，站起身来说道：“那好，晚上帮我留个包厢，最小的那种就可以了。这里的音响设备都是一样的吧？”

章雪明隐约有点猜到她的用意，依然带笑说道：“放心，就算不一样，也是最好的给你用。费用就按照最小的那种收，不赚你钱。”

“那就多谢雪明姐了。”阮惠婷说着，便朝门口走去，“有了消息就联系你。”

鉴于葛俊成最近在家的时候实在是不多，阮惠婷也没有那个耐心等他。于是直接打他大哥大，告诉他晚上去之华酒店的娱乐城，看看里面的经营情况。

“现在生意最好的就是娱乐行业了，你该不会不知道秦嫣儿的表哥也在想办法要做这个生意吧，只不过一时找不到门路罢了。”阮惠婷已经从秦嫣儿口中知道了，葛俊成拒绝提供外烟的事情，让她表哥跟葛俊成有了隔阂，于是毫不犹豫把他拎出来当作招牌，“所以最近我也一直在想我们有没有可能去做娱乐业，你不是说最近也一直在找生意吗？有什么结果吗？”阮惠婷拿起茶几上的点歌单，慢慢翻看着问道。

阮惠婷挑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正好是晚饭结束，准备去娱乐城消遣的时间。她和葛俊成到了娱乐城以后，并没有着急走进去，而是在门口站了有十分钟左右。就这么一点时间里，大约有二三波的客人进来，加上前台的预定电话，最起码有三个包厢的客人了。

十分钟就有了三个包厢，阮惠婷和葛俊成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诧异。然后他们进去之前，还特意找前台问了，包厢还有多少，当得知只剩下四分之一，甚至晚上十点以后可能还会翻台，两人更是沉默。

一路无语地走到章雪明事先留好的包厢，刚坐下，就有服务生进来端上了茶和两碟干果。然后笑容可掬地询问他们要什么酒水零食或者水果，等到答案才微笑着退了出去。

葛俊成看着离开的服务生有点吃惊：“男的？都是男的吗？”千岛县的歌舞厅里，基本没有男性服务生。一来男生工资高，二来男生在歌舞厅确实不怎么受欢迎。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放着低工资的女服务员不用，而用高工资的男服务员，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彰显娱乐城档次的行为。

阮惠婷坐下就拿起了茶几上的价目表，在心算着娱乐城一个晚上的营收，因此并不理睬葛俊成。葛俊成便自己站起来在包厢里转了一圈，最后才拿起点歌单，翻了翻说道：“歌也不少了，你要不要先试试，看他们家音响怎么样。”

这话倒让阮惠婷吃了一惊，抬头看着葛俊成反问道：“娱乐城都开了快半年了，你没来过？”她明明记得葛俊成最喜欢图新鲜了，只要有新的舞厅OK厅开业，他都会在第一时间跑去凑热闹，还美其名曰捧场。所以他说没来过娱乐城，阮惠婷确实有点意外。

葛俊成却是尴尬了，之华酒店娱乐城从开业那天起走的就是高档路线，一个中型包厢的费用就要388，还不包括里面的消费。加上娱乐城的陪唱陪酒小姐都特别贵，别的地方一个一百，这里最起码三百。所以葛俊成还真是请不起客，或者说吧，这段时间还真没有人值得他在这个地方请客。毕竟，他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终归还不算太傻。

正当他想着怎么回答阮惠婷才不丢脸的时候，服务生已经把啤酒送了进来，顺便问他们要不要打开。葛俊成于是坐回了沙发上，让服务生先开了二瓶啤酒。阮惠婷将自己点的几首歌递给服务生，等他走出了包厢，才看向葛俊成问道：“看了一圈有什么想法没有？”

“怎么没有？”葛俊成一口气灌下一杯啤酒，略带几分苦涩地说道，“这家娱乐城，一个月的利润少说得有四五万，还不算小姐那一块，不知道娱乐城会不会要提成。”

千岛县大多数的舞厅歌厅对于小姐出台是不管的，但是坐台一般都有提成，多少看舞厅歌厅的生意情况，一般就是客人多的地方提成也高。这种提成不是明面上的，明面上小姐和歌舞厅是没有什么关系的，最多就是借个场地的关系。这也是歌舞厅为了自保的一种措施，而小姐们为了得到好的客源，也愿意支付这个费用。毕竟能给二百元小费的客人，跟只给五十元小费的客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花一样的时间和精力，谁不想多赚点。更不要说，很多时候，小费多的客人反而好说话，小费少的偏偏喜欢折腾。

“利润这么高的吗？”这回轮到阮惠婷吃惊了。虽然她一直在打娱乐业的主意，主要就是知道这个行业利润高。但是能高到这个程度，还是让她吃惊不小。她简单地在心里算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为什么哪怕承包费这么高，还有隐形条件，章雪明都会接受。

如果算一个月五万的利润，一年就是六十万，扣除二十万的承包费，就算隐形条件也是二十万，那么章雪明自己也能赚二十万。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不要说像阮惠婧这样的普通员工，一年收入也就万把元，就算黄国岱这样级别的，一年也就三四万的收入。

而章雪明的收入足足是他们的五倍乃至于二十倍，这个对比，说她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了。这还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单位，要是阮惠婧一开始来镇上做的中巴车售票员，一个月八十，一年也就一千出点头，那就更没有可比性了。

“可惜没有机会啊。”葛俊成长叹一声，又灌下一杯啤酒，突然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缪新建会把娱乐城给章雪明？我打听了一下，说是想要的人不少啊，怎么就轮到章雪明了？”

“听说缪新建提出只能独资不能合股。”

“切，怎么可能是这个理由，当别人都是傻子么？”葛俊成不屑道，“再说了，承包费不就二十万嘛，你以为有几个人拿不出来？就算是我，要是娱乐城给我承包，我也拿得出啊。”

“你拿得出什么？”阮惠婷白了他一眼，“家里还有多少钱你倒是说说看，结个婚礼金都是你妈拿去也就算了，酒席钱还是我们付的。生完孩子付完医药费，一共卡里还有三万元钱，你倒好意思说二十万承包费不算什么。”

葛俊成只顾抬头环视着包厢，一边说道：“我要是真能拿到承包权，就把超市转掉，连店面带库存，转个七八万没问题，加上外面拖着的货款，最起码能有十万。家里房子再抵押个三四万的，爸妈那里也能借出三五万来，你手头上的钱再凑一凑，怎么就凑不出二十万来了？而且这娱乐城一个月利润五六万，半年就能回本了，简直不要太划算，我还是想不明白缪新建为什么要承包给章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