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后,苏寻几乎足不出户了,一是因为外面冷,二是要加紧准备来年的春闱,蓝若雪总能找到消遣的方式,要么去大街上混,要么在苏寻面前晃,倒也不是存心打搅,就是见他一天到晚看得太累,同他玩闹玩闹。
苏寻知道她的用心,就跟她一起闹。
转眼到了年关,到处张灯结彩。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蓝若雪就想亲手扎纸灯。
先用竹条做灯笼架,她其实不太会,有点手忙脚乱的,一不小心竹条划破了手指。
“嘶。”
“怎么了?”
苏寻连忙拉过她的手,一看,指尖挺长一条口子,伤口不深但是正在冒血。苏寻想也没想直接含住渗血的地方。
舌头抵在伤口上,酥酥麻麻的。十指连心,酥麻感蔓延至心口,像羽毛轻轻拂过,扰得人心里痒痒的又感觉甜甜的。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曾经有过,陌生是因为很久没有了。
蓝若雪动了动指头,苏寻说道:“都受伤了还不安分。”
“一点皮外伤,没什么要紧的。”
说着蓝若雪又去捡竹条,苏寻连忙阻止道:“先别摆弄这些了了,跟我去把伤口包扎一下。”
“一点点小伤,不用的。”
苏寻还是拉着她去房间,找来药膏和纱布,认真细致地涂抹包扎。
蓝若雪托腮,看着他的脸,不自觉氤氲了眼眶。
“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苏寻一脸紧张慌乱。
蓝若雪摇摇头,“我如果说看你这么紧张我感动得要哭了,是不是很没出息?”
苏寻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摸摸她的头,“夫妻一体,你受伤,我当然紧张,有什么好感动的?”
是啊,微不足道的小事,有什么好感动的?
可心窝里就是隐隐荡漾,像一片叶子飘落在平静的湖面,激不起千层浪,却漾起层层涟漪。
……
临近岁除,璃都热闹非凡,蓝若雪说什么都要拉着苏寻去看看。
苏寻裹着厚厚的披风,蓝若雪给他把帽子戴上,取来汤婆子给他捧着。
相比之下,蓝若雪就清减许多,只穿了一身稍微厚一点的衣裙。
“你这样不冷吗?”苏寻问道。
蓝若雪耸了耸肩,“我抗冻。”
两人乘坐马车到闹市,大红灯笼高高挂,节至人间万象新。
随处可见的小贩,卖年画的,卖窗花的,卖河灯的,猜灯谜的,应有尽有,那叫一个喜庆,那叫一个热闹。
蓝若雪拉着苏寻这里看看,那里瞅瞅。
路过沁阳河,成千上万的河灯顺水漂流,给夜色下如墨一样的河水染上了别样的颜色。
放河灯又称“放荷灯”,因为最初的河灯是做成荷花状,在底座放灯盏或蜡烛,放入江河湖海,任其漂泛。
很久以前,放河灯是用于祭祀、悼念逝去的亲人,也有祭孤魂之说,用于普度落水鬼和其它的孤魂野鬼。
随着时间的流逝,朝代的更迭,如今放河灯旨在祈福祈愿,河灯的样式也是千奇百怪。飞禽走兽、花鸟虫鱼、宝莲赐福、龟鹤延年、麟趾呈祥,燃烛其间,随波逐流。
满江辉煌,好不壮观。
“我们也放两盏河灯吧。”苏寻说道。
“好啊。”
两人到摊贩那里买了两盏方形的河灯,摊主说把愿望写在上面就能心想事成。
闻言,苏寻执笔蘸墨写下一行小字。
蓝若雪犹豫了片刻也在她的花灯上写下一行小字。
两人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河灯轻轻地放在河面上,任它荡漾。
“若雪,你的心愿是什么?”
“既是心愿,心中为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其实不说出来也不见得灵验,所谓祈福祈愿、祈求神明赐福不过是一种虚无的期盼,如果真能心想事成,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受苦受难?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求而不得?
蓝若雪看着河灯越飘越远,混在万千灯盏中,徐徐向前。
旁边的灯盏照亮了上面的小字,一个是“愿卿长相伴”,一个是“愿君岁岁安”。
过了两天,就是岁除,岁末的最后一天,除旧布新、阖家团圆,是民俗中非常重要的日子,尤其是岁除的晚上,除夕,要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
年夜饭又叫团圆饭,将军府已经十几年没有团团圆圆地吃顿饭了,今年也不例外,但是今年多了一个外人——吴由。
吴由作为苏寻乃至苏家的大恩人,自然被奉为座上宾,坐在苏老夫人旁边的位置,其余的人依次落座。
老夫人说了一些场面话,主要就是辞旧迎新、对吴大夫感激不尽云云。
吴由自知有愧,说道 :“苏小公子能有今天多亏小夫人照顾有加,吴某不敢居功。”
“吴大夫谦虚了。”蓝若雪说道。
“苏小夫人谦虚了才是。”
吴由说这话的时候在笑,但是笑得很僵硬,这其中的深意蓝若雪看出来些,又没完全看出来。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苏煜站起来说道:“你们都别谦让了,小五能有今日少不了弟妹细心照顾也少不了吴大夫妙手回春,这杯酒我敬你们。”
苏煜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苏寻也站起来对吴由说道:“吴大夫救命之恩,苏寻感激不尽,在此以茶代酒,聊表谢意。”
“其实……”
吴由想说什么,被蓝若雪打断道:“大家都这么熟了,还这么客套做什么,随意一点不好吗?”
“说的是。”老夫人笑道,“本是家宴,客套寒暄的话就不多说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吴大夫多多担待。”
“老夫人客气了。”
老夫人为长为尊,她先动筷,苏煜、苏寻等人才开吃。
苏寻的身子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由于从小饮食清淡,口味重的膳食依旧接受不了。为顾及他,一大桌子菜都以清淡为主。
蓝若雪一样吃了些,都不怎么合胃口。
自从苏寻知道她对吃的讲究,在膳食方面从未苛待过她,蓝若雪那张嘴啊也越来越刁,这些菜对她来说食之无味。
但是这样的场合,又不能不吃,更不能走人,她只盼着这场家宴早点结束。
奈何大户人家讲究细嚼慢咽,他们吃得慢,蓝若雪看得急,实在太难熬了。
突然,她心生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