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雪芬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一眼看到儿子磊磊手里还攥着巧克力，便没好气地在他脑门上一戳，嫌弃道：“果然是个没见识的，怪不得你晨晨姐姐要说你。行了，把巧克力装起来吧，跟妈妈去吃饭了。一会儿吃相好看点，别跟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这翻脸翻的够快，章雪明哭笑不得地跟着他们母子俩一起走出了房间。

章家姐妹俩来到婚宴大厅的时候，新郎新娘已经进来了，正站在主席台上，任由司仪摆布。司仪是电视台的一个记者，还是章雪明前夫骆超雄出面请来的。不过章雪明不是很喜欢这个司仪，废话太多，太喜欢卖弄了，不知道把握时间。

这不是，都快十二点了，他还在上面喋喋不休。不要说一直不怎么高兴阮惠婧已经彻底沉了脸，就连章成明的脸上的笑容也快支撑不住了。底下的宾客更是悄咪咪地喝点饮料，吃点冷菜。还有几桌上面的放的香烟，都已经被抽的差不多了，大厅里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烟雾。

章雪明叹了一口气，目光开始寻找阮家人，看看能不能让谁上去催一下，赶紧结束就吃饭了。因为之华酒店宴席比较难定，所以他们这挑的日子也不是节假日，一会儿好多人还要上班的，特别是阮惠婧的那些同事。

想着，她就在新郎新娘的主桌上找到了阮惠婷的身影。正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喝着饮料。旁边坐着自己的女儿晨晨，看起来对小孩子很感兴趣，时不时伸手戳一下睿睿的脸蛋。睿睿伸手抓她的手指，她也很高兴地配合着，也不扬着下巴看人了，也不做妖了。

章雪明稍稍安心，然后过去附在阮惠婷耳边悄悄说道：“你看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司仪，让他赶紧结束吧，好多人吃了饭还要上班去呢。”

阮惠婷朝台上瞟了一眼，这才低声说道：“你家的婚宴，我可不敢多管闲事。”

章雪明朝章母瞟了一眼，阮惠婷知道她是怕章母，不觉有点好笑，只好对章母低声说道：“伯母，不好意思啊，我家睿睿中午要睡觉。你看我能不能让服务员先给我盛一碗饭过来，我吃了就先带着睿睿回家了。”

章雪明赶紧接上：“妈，还有好多人下午是要上班的。”

章母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看着台上满是兴奋的眼神，低低“嗯”了一声。

章雪明赶紧上台，在司仪耳边说了二句话。司仪脸色变了变，不过还是很快就宣布了仪式的结束。新郎新娘下来了，章雪明忙嘱咐道：“你们先稍微吃几口吧，一会儿就去换衣服，要准备敬酒了。婧婧阿成，你们打算从哪一桌先开始？按理是要先从长辈开始的，只不过领导们下午要上班，等敬完长辈再过去怕是来不及了。”

“那就从领导先开始好了。”阮惠婧不耐烦地说道。她哪一桌也不想敬，她就想着赶紧吃点什么，饿死她了。从早上五点起床去化妆做头发，一直到现在，就是在做完头发后，阮母给她递了几块蛋糕吃点垫垫饥，然后就连水都没喝过一口。

想到这里她没好气地横了章成明一眼，说来说去就是这个男人太小气。为什么化妆一定要去海礁镇上啊，为什么不能把化妆师请到家里来啊。就为了他想少花几个化妆的钱，所以她要提早二个小时起床，还要从家里到海礁镇来回跑上两趟。然后又联想到，这要是黄国岱，一定会把事情安排妥妥当当，不会这么折腾的。

想着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把章成明夹给她的菜都挑出来，不高兴地说道：“你别给我夹菜，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啊，乱夹一气。再说了，你那筷子干净不干净啊，自己吃了又给我夹，你稍微讲点卫生好不好？”

说话的声音有点低，阮惠婷和章雪明都装作没听见。

“那我先去长辈那里说明一下情况，跟他们道个歉吧，你们慢慢来。”章雪明说着，朝阮惠婷使了个眼色，意思自然是让她安抚着阮惠婧，别在婚宴上惹出什么不好的乱子来。

阮惠婷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又看了看开心得嘴巴跟木鱼一样就没有合上过的章成明，心里不禁感概。她就不相信章成明没有察觉出阮惠婧根本就不待见他，可他依然是高兴的，看起来美貌的魅力果然是不容小觑。

她正想着，突然听见旁边传来晨晨的声音：“你就是新娘子吗？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妈又说你工作很不错，你为什么要嫁给我舅舅啊，是不是看上了我外婆家的房子了？那你可得努力生一个儿子哦，我外婆只要孙子不要孙女的，你要是生不出儿子的话，那你就惨了。别说房子没你的份儿，说不定我舅舅还会跟你离婚呢。”

这番话不仅让阮惠婷瞠目结舌，更让章成明脸色发白，笑容瞬间就没了。只有阮惠婧毫不在意地瞥了小姑娘一眼，说道：“你个小娘才多大啊，就生男孩生女孩的，你知道生男孩生女孩是怎么回事吗？那都是男人的原因，跟女人没啥关系。所以我生不出男孩来，也是你舅舅的原因。不过看你这个小姑娘这么讨厌，我倒是想生男孩了。”

“我哪里讨厌了？”大概从来没有这样当面被人嫌弃过，晨晨一下子涨红了脸，直着脖子嚷道，“我是看你长得漂亮才好意提醒你的，你以为你跟我舅舅结婚了他就会听你的了吗？错了，我舅舅只会听我外婆的，因为我外婆是他的妈妈。我妈妈说过，对于男人来说，妈妈只有一个，但是老婆可以有好几个。所以当妈妈和老婆有了矛盾，他们肯定会听自己妈妈的，我爸爸就是这样跟我妈妈离婚的。”

阮惠婧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章雪明站在那里，尴尬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几句话。但是无论听到多少，这个场合显然不适合教育女儿，因此章雪明只能低声呵斥道：“晨晨，不许胡说八道。你舅舅是喜欢舅妈才跟她结婚的，怎么能拿你爸跟他比？”

“哦。”看到妈妈瞪着眼睛，眼神中满是警告，加上旁边还有外婆和舅舅犀利的眼神，晨晨虽然颇不服气，也只能是低低地应了一声，不敢再说什么了。

章成明忙陪笑问阮惠婧：“你吃好了吗？要不我们先去换衣服敬领导，他们一会儿得上班去。等领导那一桌敬完了，再回来吃怎么样？”

阮惠婧饿了大半天，一时半会儿也吃不了许多，于是点点头，站起来打算去换衣服。晨晨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是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引起的，为了避免被外婆骂，赶紧跟着站起来。她算是看清楚了，今天新娘子才是外婆眼中最重要的人，跟着她就不会挨骂。因此马上乖巧地对阮惠婧说道：“舅妈，我跟你去换衣服好不好？你那些衣服好漂亮啊，穿在你身上一定更漂亮，我好喜欢。”

这一声“舅妈”终于取悦了章母和章成明，两人都没有阻止晨晨像跟屁虫一样跟着阮惠婧他们去了房间。只是阮惠婧他们一离开，章母就把矛头对准了章雪明：“这才多大点的孩子，都不知道你一天天的在跟孩子说些什么？！”

章雪明叫苦不迭：“妈，你看我是会跟孩子说这些话的人吗？再说了，晨晨在上海上学，我想说也够不着啊。这不是她假期回来，我顾不上，就放在她爷爷奶奶那里了嘛。”

这话让章母更加不高兴了：“你知道她爷爷奶奶会教她这些，你要死要活要了她来干什么？不就一个小娘吗？还是她骆家的种，就算你把她养大教得出息了，她还不是姓骆？还不得照样管那边叫爷爷奶奶爸爸，你还能把她改过来不成？再说了，要不是跟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就凭你的相貌，离婚也不见得会比别人嫁得差。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明协议上清清楚楚女儿是跟她爸爸的，你非要了来自己花大价钱养着，还能养出一个仙女来不成？”

章母边说边站起来，“我先去你舅舅姑妈那边看看，你去说了没用的，他们该挑刺还是得挑刺。本来也是，敬酒哪有先从领导开始敬的，我先去赔礼做个好吧。”

看着章母走远，章雪明才苦笑着对阮惠婷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犯贱？”

阮惠婷挑了挑眉梢，然后点点头：“有点。”

章雪明一愣，似乎没想到阮惠婷会这么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道：“你也不说的客气点， 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不怕我生气啊？”

阮惠婷看了看怀里的睿睿，见上来了一道新菜咸菜鱼籽，便夹了一块鱼籽放进嘴里慢慢嚼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反正我的想法跟你不一样，我要是离婚了，肯定不要孩子。你妈这句话说得没错啊，你死活要了来，她就不是骆家的人了？就不管那边叫爷爷奶奶爸爸了？”

“你是不知道啊，要是能扔下，我也不愿意给自己找不自在啊。”章雪明叹了口气，伸手拿过一瓶橙汁，给自己倒了一点，“当时骆超雄找的那个女人是个小姐，还口口声声说他们是要结婚的。你想想看，我能让一个小姐给我女儿当后妈吗？你生的不是女儿，你不懂这种心情。真的，要是儿子的话我就不担心这个了。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妈还有一句话也是对的，要不晨晨跟着我，我早就再婚了。那个人……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是废话。”

阮惠婷却没有接着她的话说，反而问道：“雪明姐，你这样把女儿送到上海去读书，下大力气花大价钱培养她。要是有一天她出息了，考上重点大学了，回去那边叫着爷爷奶奶爸爸，跟那边也是其乐融融的。甚至以后她结婚了，那边也有资格坐在她的婚礼上，接受新郎新娘的大礼，你有什么想法？”

“我？……”章雪明茫然了，“我也不是花什么大价钱，实在是后来自己开OK厅了，这种环境不适合小姑娘，没办法才把她送出去的。不然她寒暑假回来，我也不会送她去爷爷奶奶那里了，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两个老的什么德行。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妈从来不管女儿，章雪芬又是个脚高脚低的。”

“要是我的话就绝不干这种蠢事。”阮惠婷却沉着脸说道，“如果要我养孩子，第一件事就是得把姓氏改过来，第二件事就是赚了钱离他们远远的，越远越好。”说着，她突然朝章雪明一笑，“当然，我这样做是因为我还有弟弟给我兜底呢，反正他不结婚不要孩子，到时候我就塞给他。你不行，你弟弟结婚了，以后也会有自己孩子的，你赖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