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被霍安拉着跑出了茂陵不知有多少里地后,阿赫再也跑不动了。
慌不择路也不知是哪里,好在方向还是那个树林。那个说帮他们的男人果真守信,带他们出了侧门。然后留了微信就把后面追的人引开了。
从被那个男人领出博物馆,到一气跑出这么远,仗着她平日运动的强度也受不了。她喘息的靠在树上,看着霍安,话不知从何说起。
霍安疲惫的坐在地上,眼盯着地上积雪覆盖下的荒草,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阿赫走到他面前一屁股坐在地上:“哎!昨晚是我心急,不该用现代的视角要求你。对不起。”
“我知道,不怪你。”
霍安起身:“你顺着大路回去吧。你父亲在,他们不会再纠缠你。”
“你呢?你还是在怪我。”
“不是,是我不该来这里,我以为学会在这里活着,就重新开始。我想错了,不该牵累你。”
夕阳落在柏树林里,染的地上的残雪和荒草成了橘红色,四周的黑暗渐渐包围过来。
阿赫呆呆地,看着霍安的背影在昏黄中晃动着,也许马上就会消失。
她猛然跑过去想拉住他,却被他大力甩开:“我说的很明白了,你不要跟着我。”
阿赫伸手死死抱住他腰不撒手:“我不明白!你这样走了,能去哪里?”
霍安脚步没停“你知道我是个两千年前就该死的人,也许不该活着。”
“你胡说,既然活着,我不会让你死,我能帮你!”
阿赫边说着加重力气往下坠,搞得霍安一步也走不了,索性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霍安翻个身平躺在雪地里,与刚才情绪冲动比,倒是平静了。
阿赫爬起来,看着他的脸色:“他们给你吃了什么?”
“一个圆筒,上面有根针,我手臂被扎了一下。那是什么?”想着发生的那一幕,霍安也心惊。千军万马刀枪剑戟他不怕,怕的是未知。
“他们想控制你。”阿赫没直接回答,她猜不透是什么,但有办法。
“走,先找地方吃饭。”阿赫拉起霍安,俩人一天没吃东西,又跑了半天,肚子早饿了。
离西安不远的一处地市级医院里,阿赫忙着帮霍安做各种化验,结果出来后,证明确实是被人注射了阿片类毒品,用量一次也足以上瘾。
幸亏他逃了出来,得以治疗及时。
等挂上药瓶,时间已经快半夜。阿赫匆忙扒拉了一盒饭,又帮着霍安吃了饭。此时的输液室就剩了两人,阿赫靠近霍安坐着,小心翼翼道:“我知道你不想说过去的事,可有些事你躲不开,只有彻底解决后,才可以过上想要的日子。你说对吗?”
阿赫的小心,让霍安说不出的一种滋味,他伸出那只没针的手抓住了阿赫:“阿赫,”
他一双眼睛突然红了:“不要离开我。刚才我,其实我不想一个人走。一个人在那坟墓里等死。”
阿霍鼻子酸了:“谁说我要离开你,既然你遇到了我,我不会撒手。”
霍安平复了一下情绪后,问:“我与你素味平生,你为何还冒险帮我?”
阿赫一笑:“素味平生吗,不是呢,你的名字很多人都知道。中国的版图有你的一份功劳,阿赫不会让你出事。”
这一晚,他们是在输液室过的。起先是阿赫依偎在霍安身边,听他讲述两千年前那段无人知晓的故事,那个出身低贱的少年英雄故事。
两千年的岁月似乎停在了这一刻的时光,这一刻他们也忽略了两千年的距离。
公元前一百四十年,平阳公主府一间简陋的下人房里,年轻的女奴卫少儿生下一名羸弱的男婴。没有父系一族的祝福,没有母系一族添丁的喜悦,因为这是一个奴隶的家族。忽略了出身,就是平阳公主府又多了个奴隶而已。
男婴没有名字,喝着母亲先天不足的乳汁,咀嚼着长辈们塞来的吃食,一样长大了。生来被人驱使,被人视作无父的野种,他像舅舅一样顽强的长大了。
奴隶向来是没有自尊,婚姻可以是买卖的肉体,这个家庭的组合唯一姓氏叫卫,是卫媪的夫姓。而这个男婴简称卫奴。
卫奴从会走路就会干活,从会说话就知道为奴要三缄其口。
买卖的奴隶也是要讲究运道,偏生卫姓一家生的相貌好。卫奴的姨母更是娇俏可人,又天生一副歌喉。公主送给了皇帝,皇帝又生了爱恋,从此卫家的门楣水涨船高。公主娶了舅舅,姨母成了皇后。不论世人背后如何嚼舌根,成功就是成功。同是奴隶,早先是人之下,如今是皇上一人的奴隶。
也就是汉武帝刘彻的心胸,皇后与英雄不问出处。也因此出了从歌姬到皇后、从奴隶到将军的运势。
卫奴从小的环境很单纯,为奴就是服从。如今有了舅舅的范例,也扭转了他一成不变的生活。奴隶的儿子除了卖命一无所有,而卫家的男儿又不愿接受那些世家的鄙视,于是就有了常胜不败的将军。是因有了刘彻才有了卫家的军功,也是因卫家的卖命成就了汉武帝。
十岁的卫奴便被刘彻选进了宫,他从卫奴身上看到了又一个大汉将军。高手之下高强度的训练,卫奴从一众长安世家子弟中脱颖而出。刘彻是位不安平庸的皇帝,他没赶上开国,却要成就一番霸业。开刀就是屡犯边疆的匈奴,匈奴是他一直的心病。卫奴之所以被刘彻选中,是因卫奴出身的忠诚服从和他单纯的为将之勇。十七岁征战漠南,从此成了匈奴的克星,也让刘彻看到了霸业的希望,能去自己心病的非此子不可,便赐名去病。
自此开始了卫去病长达六年的征战,他的青春是在战马上度过。他的脚步从漠南到漠北再到长安,除了风尘还是风尘,无暇家室也不屑虚荣。
屋里只开了一盏灯,昏昏欲睡的阿赫被好奇心驱使还在努力听着。霍安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没有丝毫困意。
“你的儿子是怎么回事?”阿赫抬抬眼皮。
“是我和阿珍的孩子。阿珍是匈奴部落萨满家和汉人的女儿,她母亲抛弃了信仰,得到大萨满的惩罚。在漠南时我从大萨满手里救下她,她母亲临终时托付给我,说我是草原大漠的狼神,她女儿要终身给我为奴以赎母罪。”
霍安说到这里不禁苦笑:“我哪里会信这些,只不过看着阿珍可怜,便带她回了长安,做了我贴身侍女。”
“她不也成了你的女人?”阿赫心里莫名失落。
“呵呵!”霍安突然低笑:“这就是你生气的原因,我们那里很正常。我常年征战几乎不在长安,就是回家也是只有养伤或休整的时间。何况我的出身,每次回京皇上奖赏,官员捧着说的天花乱坠,却没有正经的世家闺秀愿嫁我。何况我也不愿迁就那些瞧不起我出身的世家贵族。”
霍安看看阿赫:“只有阿珍对我好,有次我带伤回京,伤口感染化脓,几乎死掉,是阿珍彻夜守护,精心调配了药丸才救了我。我不能薄待她。”
“阿珍懂医?”阿赫惊讶。
“她是萨满的女儿,也懂巫术,不过也是在京中御医对我束手无策时才出手。那时我不想暴露她身份。”
阿赫终于平静了,软软的像只小猫。
霍安把她揽到怀里,靠着椅子背合上眼,往事仍像开闸的河水汹涌而来,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睡了。
当夜班的护士来叫时,天已亮了,阿赫机灵一下醒了,从霍安怀里爬起来,看着还沉睡的他,对护士道:“我去买吃的,你帮我看着他,不能乱跑。”
护士笑笑,可能觉得这姑娘小题大做,她放下手里托盘:“放心,一会儿打上针,想跑也没法跑。”
“啊!两针离的这么近?”
“没事,医生说他治疗及时,打完这针可以回去了。”
“那我把他叫醒。”
“不用,我的技术好,打完他也醒不了。”
阿赫没解释,还是把霍安叫醒了,依着霍安的警觉,针一扎就得把护士姑娘踹到门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