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冬天下起第一场雪，你会想到谁？
“林致，马上就是圣诞节了。”秦楒望着窗外，夜色为幕，憧憬的脸庞映在玻璃上，“听说班里要表演节目。”
“嗯？听谁说的？”林致头也不抬一下，自顾自地算着数学题，云淡风轻地应和着秦楒。
“你好像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节目嘛，就那老三样呗。”
“哪三样？”
林致放下笔，转过身朝着秦楒比划：“唱歌。跳舞。说相声。”
“错！还有走模特儿！是四样！”秦楒仿佛占了林致的便宜，得意地笑了起来。
“来，你自己看看你这个傻样。”林致将秦楒的头扭过去，正对着窗户。两个人的小脸在教室里被暖气熏得红扑扑，与窗外的校舍的灯光在玻璃窗上交错。顷刻间，银白色的星河坠落。
“下雪了。秦楒。”林致的声音轻柔脆弱，如一段将断未断的发丝，仿佛怕吵醒了谁，又好似，她才是最易被惊扰的人。
银白色的雪花悠悠扬扬地从天空落下来，像一片片熟睡的羽毛，即使是寒冬里，也安睡于风中摇床。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它，开始叫喊起来——“下雪了！下雪了！”教室的闷热被高涨的情绪推向一个顶点，林致心里一阵发慌，她突然间抖了一下，像一个感知到孩子危险的母亲，她想，雪花要被吵醒了。
于是，她转过头，不再看。
窗户被打开，冷风和着闷热，融化几番冬景。校园里开始铺上薄薄的一层雪粒，学生们陆陆续续下楼，脚印像小狗的梅花爪子一般欢腾在大地上。
“孩子们！安静一下！”值班的英语老师和数学来到班里，嘴上假装严肃，眯起的眼睛已经暴露了她们的喜悦，“今天晚自习咱们不上课，改成圣诞联欢会怎么样！”
大家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觑，霎时间沸反盈天。
“好耶！”
秦楒杵杵林致的胳膊，得意洋洋：“看！是不是！”
“是！大小姐您的消息最灵通！”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我现在是跟谁混的。”
“跟谁混的？几天不见，您老人家又混上哪个山头了？”
秦楒突然开始扭捏起来，四处张望，生怕别人注意到她接下来的举动。秦楒确认周围安全之后，俯到林致耳边，欲说还休，空空吹了口气。
“秦楒！你……”
“好了好了，不跟你卖关子了！但是答应我，我跟你说了，你不许告诉别人啊。”
林致心想：完了，这孩子又开始神神叨叨了。随即敷衍地点了点头。
“我最近一直在帮常子见排演节目。”
林致的眼神从同情转变为疑惑，“常子见？”
“常子见？节目？什么节目？”
“待会你就知道了。”
任林致如何逼问她，她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林致自知继续问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便想了个歪点子，一本正经地朝着秦楒勾手，示意她俯身过来。待秦楒将耳朵凑到她跟前时，她轻声对秦楒说：“其实刚才我想说的是……”
林致停顿在这里，秦楒转过头，一脸狐疑。
之后林致清了清嗓子，以一个力压全班激动赏雪心情的分贝大喊道：“你中午吃的大蒜味儿真冲！”
此话一出，空中飘浮的仿佛已经不是雪了，而是一瓣又一瓣蒜头。全班哄堂大笑。
秦楒的脸上此时完全可以烤熟一头大蒜，她恶狠狠地用眼睛向林致递刀子，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
林致臭不要脸地送去自己的璀璨一笑。
“来，大家都把桌子收拾收拾围成一个大圈，一会儿在这个圈里表演节目。林致，你过来，把零食给大家分一下。”英语老师开始招呼林致。
“来喽！”
林致跟随英语老师去了办公室，看到各个老师的桌子上全都堆满了学生送的纸花、千纸鹤和心意卡片。英语老师的桌子上也不例外。老师神神秘秘地蹲下身去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布袋子，上面印着某小区的开盘喜讯。透过红色袋子稀松的纹理，林致隐约看到透明的塑料皮缩成一团。老师的一双大手抓住了红色袋子的边角，猛地与一扽就将它们如数拿出。
“这是我和你们数学老师今天上班之前给你们买的一些小零食，你拿回去给同学们分一分。注意不要太声张，别让其他班知道，传到校长耳朵里要挨罚的。”英语老师向来是最会讨学生们欢心的人。学生们住宿不能外出，校内小卖部被取缔，可偏偏小皮猴们嘴馋，她便常常从外面批发了零食来，一大包一大包地卖给学生，大多是些糖品、干果、方便面之类的。
林致乖乖地抱着红袋子溜回班里，将它往桌子上一放，学着老师招呼学生的样子，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来几个人，分一下吃的，每个桌子都摆上，多了少了大家就自己匀一匀。”
一听到有吃的学生们像蜜蜂归巢一般涌向林致。林致趁乱逃离，屁颠屁颠地挤到秦楒身边，谄媚地向她使眼色，双手摊开，将一个大红的苹果虔诚地供奉到秦楒眼前。鬼机灵的眼珠子在苹果后面忽闪忽闪。
“尊贵的仙女大人，这是小人平安夜的礼物，请您务必收下。”
秦楒努力撇下去自己上扬的嘴角，咳嗽两声，正色道：“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本仙子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你这一次，若有下次，绝不姑息。记住了吗？”
“小人谨遵。”
“你这苹果哪儿来的？”
“路上捡的。”
秦楒的嘴巴与双眼同时张开，刚刚咬进去的苹果像一块长了刺的烫手山芋，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秦楒含着这块苹果满世界地找垃圾桶，嘴里咿咿吖吖地痛骂林致。
林致见状捧腹大笑。秦楒看她笑成一条扭曲的青虫瞬间明白了自己频频被戏耍的事实。下一秒就准备撸起袖子跟林致大干一场。
林致马上求饶：“姑奶奶，我错了，苹果是干净的是干净的。”
“快，老实交代！你这苹果从哪儿来的？肯定不是你自己的，这么些天我都没见你吃过苹果。我还不知道你？要是你自己带了苹果能忍到现在才吃才真是见了鬼了呢。”
“刚刚路上有人塞给我的。”
“哦？”秦楒开启了八卦的雷达，微微眯起眼睛，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小男生送的？”
“想多了你。常子见给的。他什么也没说，塞给我就跑了，慌慌张张的，好像赶着去见什么人。我觉得应该是让我转交给你的吧。你不是跟我说过你帮着他排节目嘛，所以我猜这苹果肯定是给你的。好了好了，咱们放过这个苹果，我去帮大家一起分下东西。”
秦楒呆呆地看着留在手里的苹果，被她咬了一口，光洁的表面上留有她的牙印，红彤彤的，同她此刻的脸色一样。
秦楒带着疑问，低声轻喃了一句：“常子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