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空的像白纸一样,昂扬从中捕捉不到一点情绪,他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比起男人那种禽兽似的目光,女孩的眼神则如同死物一般,他的感觉失衡,无法判断,理智瞬间被压下去,无法分析让他恐惧起来。
她站着,双腿赤裸,赤着脚,只穿着一身白色的沾满各种脏污的裙子,那裙子小了不止一号,袖口在她的胳膊上勒出血痕。她站在这洁白雪地,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站在不合适的场景,露出不合适的表情,她的一切都让昂扬感到想要呕吐似的混乱。
她和他对视,昂扬在接触那双眼的一瞬间,甚至产生了和刚刚逃避死亡时一样的心理。
他看见,女孩把手指抵在裂开血口的嘴唇上。
他凝视着那面庞,却辨不清她的相貌。
【嘘。】
昂扬鬼使神差般的捂住嘴,死死的捂住,他甚至感觉到脸颊皮肉下骨骼的凹凸。
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女孩为什么让他噤声,在这一刻,比起悲哀和恐惧,新生的感激压过了一切,让昂扬有负罪感的,笑了起来。
“咔!”
清脆的一声响,昂扬身体猛的震一下。
记忆洪水般灌入昂扬脑中,最先出现的,是过年时杀猪的景象。
人的脖子和猪的脖子没什么区别,只是人更脆弱,于是只能砍掉猪脖子一半的力气,可以完全砍断女人的脖子,他看见红色蔓延开,随着喘气声停止,生命消失的感觉,让还未曾在昂扬潜意识里消失的感觉钝痛。
完全砍掉。
昂扬的心脏在狂跳,甚至他有种错觉,要这么快下去,它就会冲出肋骨,然后掉落在雪地上,昂扬想让心脏不要那么快的跳,但是他已经腾不出手了。
他用全身的力气,捂住自己的嘴,太想逃开,可双腿仿佛绑上千斤重的沙袋,一步都挪不动,昂扬在幻想中重复了无数次,他想要反抗,他想要反杀,他想要正义,但是在这一瞬间,他却是自己幻想里那个最弱小的懦夫。
他双腿发软,甚至连移动都做不动。
自己的命被牢牢的掌握了,甚至逃跑与否,都要看男人的表情再下决定,从人到牲口,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情。
“咔咔、咔!”
仿佛处理肉块,从脊椎骨开始,顺着往下劈去,人就变成了两半,轻而易举的扭断关节,手和脚被剁下来,扔进麻袋里,接着开始细细的处理其他部分,剖开肚皮,内脏一骨碌全部流出来,也被装进了袋子。
难以直视。
他恍惚间看向自己的同伙,这可能会带给他一点宽慰。
于是他去看女孩。
女孩也没有移动,她好像和自己一样,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昂扬想,自己的眼神也许和她一样可怕,自己的命也不在自己手上了。
只是在那眼神中,昂扬找到些许宽慰,他想起女孩那时让他捂住嘴,这是在救他,如果他尖叫出声,那么男人或许就不会在放过他。
昂扬死死抓住这一点来自同类的理性。
她却没有捂住自己的嘴,也没有发出声音,在男人不知为何继续砍下的动作之中,昂扬看见她颤抖的,缓慢的,抬起自己的手臂。
手臂抬高,把手指送入口中。
接着,她咬住指甲的皮肤。
为什么?要这样做?
昂扬看她流下泪水,她的双眼,第一次有了神采,但是这不是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应该有的眼神。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可怕的恨意,随着女人身下的血液,随着她身上的血液越积越多,她干瘦臂膀上的血液滴落,仿佛含着热烈的仇恨,烫化那白雪,疯狂的努力的向那一处血迹靠近,靠近,只是靠近……
昂扬看着这一切发生,过大的冲击,让他的脑子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一个七岁的孩子的脑子,刚刚好承受动画片和不大的关系网,在挨父母的骂都会受伤很久的年纪,在不到半个小时内,看见可怕的凶杀肢解案后,他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住了。
于是他失去了平衡,大脑告诉他,你不应该再看了。
于是昂扬选择了逃避,用软绵绵栽倒在地上的方式,暂时逃开了这景象。
只是,在眼前砖墙天空分不清的时候,昂扬仍然留了一点理智在,他仍然在想那最后一个问题。
我是不是,就在这里,就这么结束了呢?
他看见天空,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正午,那时却感觉眼前仿佛戴上了墨镜一般的黑,他甚至能看见繁星点点,仿佛雪地里闪烁的锋芒。
正午为什么会这样黑?
昂扬蜷缩起来,他陷入迷茫。
为什么?
哦,以前学过的,哥哥的书里讲过。
这样的天,这样的时候,叫做极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