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杯酒下肚，蓝若雪略显醉态，“无忧认出我了，我知道她认出我了，她也知道我认出她了。我知道她知道我认出了她，她也知道我知道她认出了我。”
只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捅就破，但谁都没有言明。
这么一说，她和吴由之间不合礼数、不合道理的行为就显得再合理不过了。
“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啊。”蓝若雪摇摇头，“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我对她未生未养，平白占了母女名分，却生不出母女情分。如果挑破了身份，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母女？吴大夫他……”
“是个女孩子。”
苏煜震惊了一瞬，又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毕竟眼前人顶着蓝若雪的脸，能治病，能救命，能降妖，能驱鬼，吴大夫能女化男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有没有想过把真相告诉她？”苏煜开口道。
蓝若雪：“如果是你，你觉得生下来就被父母抛弃更能接受，还是父亲死了被母亲抛下更能接受？”
苏煜：“这……好像没有太大的区别。”
……
蓝若雪醒来的时候看见苏寻锅底黑的脸，她甩了甩脑袋，四下看了看，这不是苏煜请她喝酒的包间吗？
对啊，苏煜呢？怎么是苏寻在这里？蓝若雪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她好像喝得有点多，然后……
蓝若雪动作一顿。完了！她把自己老底儿揭了。
果然，酒色误人，蓝若雪扶额叹气，不过苏煜那么聪明应该不会说出去吧。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苏寻没好气道。
“嗯？说……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会和二哥一起喝酒还喝得不省人事？”苏寻因为生气，声音大了些许，“我知道你不拘小节，但你也未免太随意了些，他是我兄长，你们……就一点也不知道避嫌吗？”
她不懂规矩、不守礼数就算了，怎么二哥也……不知分寸。
苏寻紧皱着眉头，一桩接一桩的事情都让他十分不解，像在层层迷雾中，看不清方向。
“不是你怀疑我和吴由关系不正常，让二公子来探口风的吗？”蓝若雪迷茫地看着他。
“我……”苏寻顿时就像蔫了气的皮球，又怕蓝若雪误会，急忙道：“我没有让二哥探你口风。”
“那是有怀疑我跟我吴由咯？”
“我……我只是……”苏寻低着头，完全没有了方才的理直气壮。
“你也不想想，他都甘当后辈了，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真要弄玉偷香，还能光明正大地来信？那信件还能随意让你看了去？”
蓝若雪连连发问，苏寻心虚又理亏。
蓝若雪起身倒了一杯茶润润喉咙，继续说道：“你所看到的这些不同寻常是因为我和他小师叔是旧识，又因为不只是单纯的旧识，所以才会这样。”
“什么意思？”
“他小师叔心悦于我。”蓝若雪说道，“我自知凉薄，受不住那番深情，只好避而不见。吴大夫毕竟是他师侄嘛，又救你于水火，如今在深宫大院，不比在外面，所以留了个心眼儿，以防遭遇不测。”
“吴大夫比你我年长，他师叔该是什么年岁？”
“？”谁知道他什么年岁？蓝若雪眨巴眨巴眼睛，摇了摇头，“没问过，估摸着也有些岁数了，架不住人家天生丽质又驻颜有术，看起来年轻气盛。”
“很好看吗？”
“当然了，不说天人之姿吧，也算得上是风流倜傥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他对你有多深情？”
“啊？”
谈及曾经为数不多的朋友，尤其是那么一个怜她、惜她、助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信她的人，蓝若雪不乏溢美之词，此时才注意到苏寻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是酒劲儿还没过吗？刚刚在说些什么？
别人是挖坑坑别人，她是挖坑坑自己，现在又要想方设法填坑。蠢死算了。
蓝若雪绞尽脑汁，说道：“你要问我对他，那绝对是以至交好友相待，你问他对我，还真不好说。”
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扬言要带她私奔又在她避世之时守着她的雕像睹物思人的主儿啊。
如果先遇到的不是那个人，如果不是造化弄人，跟他在一起游山玩水、吃喝享乐也还不错。只可惜……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苏寻没有再问，越问越膈应。
回府的时候，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苏寻给了蓝若雪一把油纸伞，再撑开自己的雨伞先走一步，走出数丈远还不见人跟上来，便放慢了本就不快的脚步。
轻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苏寻回头，蓝若雪已经到了跟前儿，脸上、头上都是雨珠。
苏寻连忙给她擦拭，“不是给你雨伞了吗，干嘛不撑着？”
“因为不想跟你‘散’啊。”蓝若雪笑着挽起苏寻的胳膊，“我这个人薄情但不多情，更不会滥情，既然跟你在一处就不会有旁的花花心思，别一天天把自己泡在醋缸子胡思乱想。”
“我哪有？”
心口不一，蓝若雪斜看了他一眼，“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雨越下越大，蓝若雪把头往苏寻肩上靠，苏寻把雨伞往她那边挪，二人在雨雾里并肩前行，像一副画卷，唯美温馨。
许多并肩而行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他们又能同行到何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