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星把头巾取下来,折了三折系在脸上当口罩,跟着牛二莽与丁宏进到绿洲中。
虽然绿洲外的树荫下,那满地的碎肉已经给了他心理上的准备,可一进来,胡星还是被眼前残酷的景象震撼到。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残酷的认知。
如果硬要给眼前的场景找一个形容词的话,那便是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胡星已经找不到合适词与合适的话,来形容眼前的场景与他内心所受到的冲击,只能下意识地把眼前残酷的场景,变成内心的追问。
恶臭、血腥、残忍,是对眼前满地的尸骸直观的叙述;整个绿洲里,除了在散落在货物间的残肢断臂外,还有二三十具略微完整,但遭受过啃食的躯壳。
从他们腐烂的面部依稀可辨的扭曲表情,与痛苦挣扎的动作来看,这些人都是活生生,被某种野兽咬死的,而且是被限制了行动后才发生的事。
那些袭击者不论是什么东西,它们在享受‘美食’的同时,也在享受着屠戮与折磨的快-感!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死后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堆恶臭的烂肉?”
相比起直观的冲击与怜悯,内心忽然爆发的迷茫,才是最悲戚的哀叹;胡星两眼无神地看着,那宁静清澈的水面上,微微皱起的波澜。
原本是来找水的众人,也没了想要痛饮的欲望,在牛二莽的吩咐下,他们收殓了尸骸与货品,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背对着身后升起的浓烟,众人情绪都不是很高,漫无目的地朝着更西的方向走去。
“咋了,这点刺-激就承受不了了?”丁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胡星的身边,看着情绪低沉的他说道。
胡星微微摇摇头,想要挤出个示好的笑容,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每个踏上这片土地的人,早就做好了面临死亡的准备。不是自己的,就是别人的死亡。在这里,你要面对的不光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来自流匪与妖族的袭击,死亡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说道这,丁宏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太过严肃了,又安慰道:“今天这样的情况是个例,就像这寸草不生的沙漠里,依然有绿洲、有生命的希望一样,这里的人很少会干赶尽杀绝的事,毕竟,天良二字还是很有分量的。”
胡星知道他说得对,越是恶劣的环境里,人们做事越是会有必须坚持的底线,这既是混乱中的秩序,也是恶劣的生存法则。
大自然已经够无情的了,要是人再失去了人性,还有谁来怜悯我们?
但事实真的像丁宏说的这样吗?
他们在接下来的路程里,又接连遇见了相似的情况。
同样都是在水源附近,但遭受袭击的却不再限于商队,出现了大股的流匪。
特别是在某一处坐落于戈壁的古代遗迹中,竟然出现了数百具遭到啃食的尸骸,其它断臂残肢更是不计其数。
这下不光牛二莽,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特别当众人围绕着遗迹进行一番勘查后,所有人心里都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围猎!
与之前所遇见的袭击不同,这里留下的痕迹能明显看出,这几百人甚至近千人,不是遭受了突然的袭击。
而是被未知的东西从四面八方,像猎人驱赶兽群进入陷阱般,把数个商队与大群的流匪驱赶到了这遗迹中,而后才开始了猎杀盛宴。
到底是什么东西做出的这一切,众人毫无头绪。
因为现场,除了人们惊慌凌乱的脚印外,就只有马和骆驼的踢印,而尸骸上留下的撕咬痕迹,又明显是大型野兽的齿痕。
可现场,却没有任何野兽的脚印!
况且,要围猎数百近千人,袭击者的数量绝对不会少,可纵是如此,也没有一丝痕迹留下。
沙漠里的水源寓意着绝境中的希望,可现在希望之地,已经没有了秩序与天良,彻底化作了人间的炼狱。
这不禁让人心生巨大的恐惧。
“要出大事了!”牛二莽第一时间警觉起来,顾不上像前几次那样,替可怜的逝者收殓尸骸,翻身上马朝众人大声吆喝道,“上马,全速赶回西河堡!”
驾、驾。
说完,牛二莽一马当先往回策马而去,众人纷纷上马紧随着牛二莽,一时间烟尘四起。
不过好在到今天为止,他们出来的十多天时间,并没有走太远,此地距离西河堡只有六百多里地。
如果全速往回赶的话,不消半日就可以赶回去,可他们现在身处茫茫沙海之中,哪怕骑着的是日行千里的灵马,也难抵酷烈的太阳。
路程不过堪堪过半,便已经累趴了不少马,倒是那些看起来慢腾腾的骆驼还精神饱满。
见此情况牛二莽只得留下大部队,换乘骆驼继续往回赶,“丁宏,我先带着他们几个回去,你们自己小心些。”
“好的牛爷。”丁宏目送着牛二莽带着七八绝尘而去,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
“丁头,”浪来子凑到丁宏身边小心问道,“牛爷这么急着回去干什么?”
丁宏扯了扯领口散热,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边说道:“这西北大漠里,要出大事了。”
“大事?什么大事?”浪来子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目光炯炯地看着丁宏。
丁宏故作高深地瞟了眼浪来子道:“你知道,我们此行是来干什么的吗?”
浪来子听得不明所以,这不是摆明的吗?
“我们不是来打劫,当流匪了吗?”一旁的胡星见他话里有话,不由插嘴说道。
“打劫?你见谁打劫,仅仅抢几匹骆驼和马的?我们是谁?西河堡的守军,不是流匪。”丁宏嘿嘿一笑道,“这就是牛爷的高明之处了,我们之所以装做流匪出来,其实是来剿匪的。”
“剿匪?”
胡星和浪来子一愣。
“可这剿匪为何要多此一举?光明正大的,带着大军出来不行吗?”胡星不解道,“还有,我们出来的目的,与将要发生的大事,有什么关系?”
丁宏闻言,抬手示意二人坐下,神情严肃地说道:“关系大了,要是处理不好,别说我们小小一个西河堡了,就是整个西北大营十万大军,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了这件事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