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兴海八年九月章奚赫、沈建仪被赶走后,马英韶的心情是好了许多的,最大的麻烦走了,他自然很高兴。
也正是因为高兴,马英韶多少有些清闲一下自己的生活。
兴海八年九月,马英韶将沈光蕙、叶丽燕二人纳入自己的后宫。到年底,两人就都怀孕近两个月了。
对于马英韶将两人纳入后宫,杜迎秋、张琼瑜也没有反对。这两人她们在南洋就认识,非常了解,品行都不错。
章奚赫在任海山洲办事大臣任内,虽然与马英韶在许多方面有矛盾,但是只是争权的矛盾,海山洲与内陆的贸易并没有受到影响,仍然是正常的情况。从兴海元年到七年,随着贸易航路的畅通,晋国到七年底府库存银已经达到了三百五十万两,每年都有少则三十万,多则七十万的盈余。而且这还是在只有两个对渡口岸且不能直航沿海所有的情况。根据户部、市舶司的估计,如果完全直航沿海重要口岸,市舶司光抽税每年就能又增加几十万。
因为贸易航路相对畅通,晋国的富商家族也都赚的不少。然而生意有赚就有赔,李、范两家做生意时间最长,已经几百年了,而且绍海康、盛华祥的声誉一直不错,所以虽然中途因战乱多有损失,但毕竟家大业大底子厚,这几年很快就能够恢复。而柳家、裴家则衰落了,其中裴家衰落的最快,不少产业实际上已经是靠着李家来帮忙了。柳家情况稍好一些,但是柳家自柳梦绮以来赖以成名的绸缎布匹则因为与内陆贸易畅通以来,面临着被内陆东南江浙刺绣布匹精美和相较与海山洲更廉价的绸缎布匹大量挤压而诸多倒闭。柳家不得不一方面引进和改进技术和生产,另外谋求向别的方向发展。
而作为王室控制的海宁通,因为那几年长达七年多战事的影响和多年来宗室无有擅经营之人,也是变的江河日下。每年宫苑府都得贴出一大笔钱来为海宁通垫支或者偿还债务。而新的宫苑府使,马英韶在兴海三年选择了小姑姑马雯婷。希望利用她的名望和受夫家康家那军人的雷厉风行的手段来扭转海宁通和王室产业日益衰败的局面。
马雯婷自兴海三年接任宫苑府使后,通过调查发现宫苑府虽然名义上仍然有价值六千多万两的庞大产业,但实际上只不过是空壳,所有加起来总计只有三千八百万,另外还欠户部、市舶司、宫苑府的债就有一千万两。除了这三大衙门外,还欠经营着银号、钱庄的李家、范家、林家等几个大家族的钱连本带息达五百五十六万两。总资产减去欠债,海宁通真正的总资产只有两千多万两。
面对这样的局面,马雯婷向马英韶请示并得到了同意,从兴海四年开始将一些产业、房屋和南洋的部分田地和一些船只等先行变卖抵押还债。她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搞到了李、范、林等家的一些走私和贪赃枉法的证据,软硬兼施,使得三家不得不做了较大的让步。原本欠下的五百多万,马雯婷以三百万现款和二百万的不动产在一年内还清。
从兴海五年开始,马雯婷鉴于与燕朝的贸易中粮食、糖最为赚钱,向从中争夺利润,但是这两个最赚钱一直是李家、范家的大头,海宁通今不如昔,要插手没那么容易。而且两家也都有自己的船队,海宁通原本优势的船队此时也并无优势了。没办法,马雯婷还是得找小侄子马英韶和丈夫康延鸿及小叔子康延徽,并凭借他们的私交联系曾绍蜚、梁兴佐等高官,用软硬兼施的办法逼迫李、范两家做了一定的让步,适当分出一杯羹。
然而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关键还是想办法另辟财源。一方面马雯婷鼓励宫苑府的人和属下造大船,放心大胆进行远洋贸易,去西洋。只要能弄回银子来就行,简单说就是去外洋做海盗。另外就是放眼内陆。自内陆开海以来,四大海关中广南海关最赚钱,而且特许有单独的十几家专司与外洋贸易的商号。马雯婷从兴海五年下半年开始派人与之接洽,并与其中最大的怡昌、隆华、和宁等几家商号达成了合作意向。晋国方面保证他们在晋国的海山洲及南洋属地范围内贸易的优惠,而这几家商号允许晋国的海宁通入伙分红一定比例,并保证以较为优惠的价格供货。
马雯婷的这些举措都得到了马英韶的竭力支持,从兴海六年开始,海宁通扭转了多年的赔本经营,终于第一次有了十五万的盈余。看起来不少,但是对海宁通这个仍然有两千多万总资产和地跨数省的庞然大物来说还是很少,不过却终于有了希望,有了希望则一切就有可能成功。
虽然赶走了章奚赫、沈建仪,加上马雯婷这个小姑姑经营海宁通也颇有成效,马英韶从去年以来心情都不错。但是海山洲办事大臣衙门设立的这几年来,燕朝人在海山洲的人数也是日渐增多。根据晋国刑部、仪仗司的消息,在兴海元年底,晋王国境内除了燕朝驻军和官署人员外,总计燕朝人在海山洲不足百人,而到兴海七年底,已经增加到了数千人,以开设商铺、做生意的居多。而且这是常驻的人口,如果加上每年来回往返做生意的则更多。而这些人到底是商人,还是有别的人,或者是探子和不拿兵器的军人,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另外这还是在福浙地方非常严苛和缓慢的办理进入海山洲的通关渡海文牒的情况下的数目,也只是晋国衙门所掌握的数目。这还是在双方只有两个通商口岸情况下的数目。至于私自从别的地方进来的人,则会更多。而且进入海山洲为官为兵的人都不许携带家眷。
而为了稳定自己和家族及勋贵对海山洲的永久统治,马英韶实际上是一种矛盾和纠结的状态。一方面他希望海山行省人口增加,这有利于增加赋税和增强自身实力,但是如果人口增长超出他的承受力度,必然引发外来人与本地人在生活中各方面的矛盾。其实那一年的燕朝军士殴打李老汉妻子致死一事就是体现,只不过是被特意放大化罢了。因此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马英韶都觉得必须要对他们加以进行限制。
另外更为重要的随着来往流动的增加,民风习俗也都在互相交融。马英韶对此本意并不反对,认为以海山洲开放、包容的民风是可以容纳与笑话吸收的,但有些风俗是反对的,尤其是反对有些人家的女子跟风学缠足。这是马英韶反对的,也是晋国自马文慧、刘婷娜以来所坚决不允许的。即使是肃靺女子也不缠足。
兴海九年正月中旬,马英韶以晋王的身份明确下令:
查缠足起于八百年前之乱世,残害身体荼毒心灵,无异于酷刑。
兴宁年间,高祖与贤纯王后明确禁止海山洲境内缠足,历代遵循。至今已逾四百年,我海山洲及南洋属地境内鲜有之。今与内陆互通、海禁解除,不少百姓由好奇进而缠足者屡屡发生,此举违背祖制且无人道。今本王谕令海山行省、南洋属地及岚山县、思宁州境内绝不允许缠足。如有发现者,女子及其父母亲属全部问罪,轻则罚银入狱,重则流放处斩。
除缠足外,海山行省、南洋属地及岚山县、思宁州本王之境内原有相沿之风俗皆不可轻易变更。海山洲乃高祖所创,四百多年里,以包容、宽仁为本,不得无令随意禁止百姓风俗言行、居住商贸等。
大燕帝国晋王国 大燕康定三十一年、晋王国兴海九年正月
兴海九年二月中旬,赖若旭领衔、范明俊、杜群江、顾明瑞具体办理,提出了一份章程,主要内容是:
燕朝人员自办事大臣、帮办大臣、协办大臣、驻军将领三品以下在海山洲犯律者,由海山洲按海山洲律例办理;
海山洲办事大臣衙署的生活用品,由办事大臣衙署按市场价购买或由海山洲的商号代行购买,海京府不再提供;
办事大臣衙署每年向海京府缴纳房租,每年一千两白银;
驻军衙署每年向晋王国当地府衙缴纳房屋租赁和建设费用,根据人员多少另行划定;
办事大臣以下人员如需觐见晋王,应如同下级觐见燕朝亲王礼仪;
办事大臣等每逢春节、上元节、中秋节、冬至应前往王宫请安;
办事大臣衙门人员不得随意在海山洲境内行动;
办事大臣衙门人员如需在海京府城以外行动游览,需晋王同意;
办事大臣衙门人员无晋王命令与许可不得进入南洋属地;
办事大臣衙门的卫队裁减到二百人;
办事大臣衙门人员不得在海山洲购买土地、经营贸易。
可以说,这份章程是马英韶幕后策划,赖若旭等人前台办理的谋求全面控制和限制办事大臣衙门的开始,而且仅仅是开始中的序幕罢了。
对于这几条,孙思维、喇尼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有梁兴佐一人在与范明俊、杜群江、顾明瑞等争执。
而且也只有梁兴佐看的清楚,必须第一次就抵挡住,否则日后马英韶会生出更多的问题。而最关键是就是办事大臣觐见他的礼仪等方面,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则是让办事大臣和衙署臣属于他。
梁兴佐作为与马英韶相处了近十年的燕朝高官,对于他大方向的内属、臣属之心是明白,也是敬佩的。但是在他看来马英韶又是一个在割据王国体系下生活惯了的人,不希望燕朝衙署、驻军和民众妨碍他的权力。所以他又时刻充满着危机感,对任何妨碍他权力的人都不放心,具体到外部而言无外乎是燕朝和西洋。
梁兴佐对此是非常明白的,而且他最亲信的年仅二十二岁的幕僚陆儒湘也觉得马英韶此次是太过分了。
在梁兴佐的幕僚之中,他最器重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陆儒湘,长于思考,应变能力不错。另一个是刘玄洽,二十五岁。刘玄洽的特点是长于行动和应对,而且参加过那年的宁西作战,那时候才十五岁。在谈判的时候,被梁兴佐召来作为护卫,随后就成为了梁兴佐的幕僚。不过刘玄洽虽然是梁兴佐的幕僚,但本差还是军人,仍然在兵籍。二人一文一武,成为了梁兴佐的左膀右臂。加上孙思维、喇尼不管事,二人的权力实际上是不小的。然而虽然是左膀右臂,梁兴佐还是有所偏爱的,在他看来,陆儒湘更有气节,注重大局。而刘玄洽也许是军人的出身,为人讲究忠义和感恩。
三月底一天的晚上,梁兴佐和陆儒湘有这样的交谈。
陆儒湘:“马英韶提出这样的要求,是要倒退,想重新退回到钦定章程以前的情况。”
梁兴佐:“你说说看?”
陆儒湘:“他让您和办事大臣衙门的人都要觐见他,给他行礼。这就是从实质上掏空办事大臣衙门,让办事大臣衙门和驻军都要听命于他。另外禁止流动、禁止外出、禁止做生意居住等,这完全是要自己重新在海山洲内称孤道寡,想做一个土皇帝,如果答应了,下一步他完全有可能会退回到以前那样,只保留名义上的尊奉天朝。”
梁兴佐:“你说的有道理,照粗浅的意思看,确实会如此。但是你还是不理解马英韶,不了解海山洲,这是一个看起来是却实际上永远又不是的地方,不能从字面意思来看。”
陆儒湘:“请大人赐教。”
梁兴佐:“你来这里才不到一年的时间,许多情况还不了解。”
梁兴佐接着说:“马英韶大方向的臣属之心我们不必怀疑,否则当年不会答应设官署和驻军,更不会主动要求写上海山洲境内不许燕军以外任何军队驻扎。他这个人,对内陆的那份感情和眷恋,还是很深厚的。而且这里的人对天朝的幅员、广袤也都是有感情和深厚的。那年曾绍蜚大人参加完张祎澜的九十寿辰后回来就将张祎澜的那番话如实转达了,意思就已经很明白了。所以这一点不需要担心。”
陆儒湘:“张祎澜说什么?”
梁兴佐:“张祎澜当年对曾绍蜚说两地都是同一个祖宗,并引用了匈奴也是夏桀后代的故事,这就是说虽然他们不认同甚至反对肃靺民族的一些做法,但是依然把肃靺人看成是同一个祖宗后代下的兄弟之争。而那年曾绍蜚卸任时候,沙场恩怨各为其主,相逢一笑尽皆释怀一句话更是把这层关系说的非常明确了,所以这一点不担心。”
陆儒湘:“既然如此,那为何马英韶还这么咄咄逼人,这看起来不有些自相矛盾吗?”
梁兴佐:“看起来是,但在马英韶看来不是。这个地方四百多年了,形同割据之地,所以作为一个这样环境下生活成长起来的人,马英韶将自身的权力看的非常重,也明白自身的实力,故而经常在天朝和西洋当中玩儿平衡。他利用内属、直属天朝的身份和办事大臣衙门与驻军来获得天朝的保护,避免西洋对其权力和利益及南洋属地的侵蚀,同时又利用西洋看着海山洲这片特殊、自由、重要的土地和要与他们做贸易的心理,来逼迫天朝对他做更多的让步,以此来作为自己继续割据的本钱。他虽然多次宣称不做一个国中之国,但实际上又已经带有国中之国的样子了。至于自相矛盾的问题,马英韶内心不愿意,但是马英韶追求的多样和过于执迷于平衡,也必然会使得他的政令在施行当中自相矛盾。”
梁兴佐与陆儒湘的这段谈话给了陆儒湘很大的启蒙,也让他开始更加留意海山洲的一切,尤其是思索马英韶的内心。
从二月争执到五月,双方口干舌燥争吵了三个月。梁兴佐展示了自己敏捷的思维、惊人的记忆力和不屈的勇气,一时间将范明俊、顾明瑞、杜群江说的是哑口无言。但是形势比人强。自己的两个副手毫不管事,驻军统帅王瑾烈是只管军务不问政务。可以说梁兴佐现在的状况是身旁无人、手中无钱、身后无兵,完全是以一人之力在与整个晋王国对抗,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在争吵之中,海山洲方面虽然对梁兴佐是非常尊重,却也是不断威逼利诱,然而梁兴佐却是竭尽全力的在争取。尤其是梁兴佐坚决不同意海山洲方面限制办事大臣衙门人员的行动,更是不同意办事大臣在一年的春节、上元节、中秋节、冬至等重要节日进王宫请安。
对此,范明俊说:“梁大人与晋王,与我们都是故交,自不用如此,这不过是字面意思,体现一下你们对晋王的关心罢了。”
梁兴佐:“既然没多少实际意义,这条就不应该有。何况我非为我本人,乃为办事大臣和办事大臣衙门争。钦定章程中明确说明办事大臣与晋王是平级,只有先后并无高低之分。每年节日,办事大臣是否去王宫,均由大臣自己决定,而非强制。”
梁兴佐接着还反驳道:“海山洲虽有特殊之处,却也是天朝属地,是直省。同为天朝提封之内,天朝官吏自应在所辖区域随意走动,无须经过同意。而且天朝臣民均可自由合法经商做生意。”
顾明瑞:“钦定章程并没有规定你们这些权力。”
梁兴佐:“可也没有限制啊。”
论对钦定章程的了解,还有对燕朝和海山洲两方面律条的熟悉,范明俊、顾明瑞、杜群江均不及梁兴佐。两方面他都做过地方官,又是参与钦定章程谈判和制定的人,所以说到辩论,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一个梁兴佐的对手。
虽然梁兴佐在谈判中是占尽上风,但是他完全是一个人在谈判,孙思维、喇尼虽然也在身旁,但从头到尾是一言不发,或者就是说一些慢慢商议、不着急之类的空话。这样的场面,让梁兴佐的贴身幕僚陆儒湘感到十分憋屈,为自己的东翁抱不平,在他的日记里这样直白地写到和评价。
他说:“梁大臣虽为海山洲办事大臣,地位等同晋王马英韶,然身旁无人、手中无钱、身后无兵,三个多月完全是其一人面对海山洲之众人。虽沉着应对,冷静坚毅,然海山洲却始终一步步让。海山洲名为天朝内属直省之地,然我等办事大臣衙门人员除少数外,无异于囚徒。动辄以封锁、断供相威胁,虽表面对梁大臣极敬重,然手段则毒辣。”
而经历了谈判艰苦的梁兴佐此时有些想念章奚赫了,章奚赫是个强硬的有办法的军人,但是他太过于专断,如果他能够多听一些梁兴佐的,或许二人是个不错的搭档,但此时说这根本无用。
马英韶提出了诸多苛刻的条件,但是三个多月却毫无进展,他还是不满意的。因为如果现在不进行限制,将来燕朝平定北疆后,恐怕迟早会对海山洲进行进一步的勒索,他必须未雨绸缪。他最希望达到的条件就是燕朝只在海山洲保留一个办事大臣衙门和少量的驻军,作为海山洲直属、内属的标志,这是底线也是原则,但是除此之外,他不想再要燕朝的任何一兵一卒和多余的衙门。然而自曾绍蜚至梁兴佐的三任办事大臣任内,燕朝在海山洲的公开人员和密探却始终不断增加,长此以往,必将不利于自己的安全,所以他必须提早进行限制。可是事情他又不想做的过于绝对,尤其是对于梁兴佐,马英韶对其印象一直不错,不愿意做的太难看。
事情的不顺利,让范明俊、顾明瑞、杜群江也很是恼火。
五月二十日,在向马英韶禀报的过程中,顾明瑞说:“实在不行,把他也赶走。”
左相赖若旭在旁,说:“连续赶走两任办事大臣,我们的形象也就彻底的坏了。”
马英韶:“不仅仅是形象,还有更严重的事情。赶走梁兴佐很容易,但是下一任也未必听话,正所谓不在其位罢了。何况,换一个也许还不如他呢。如今燕朝专心应对北方,是要稳定南方,故而对我们安抚。而一旦北方稳定,我们难免不被进一步削弱。”
赖若旭:“削弱是难免的,但是应该竭尽全力保全主体。尤其是我们的体制与我们的文化。”
马英韶:“主要是这些,既然不能限制,那只能想办法融合他们。明天,赖相,你亲自去和他谈,有些虚的可以让步。”
二十一日,赖若旭亲往办事大臣衙门和梁兴佐商谈,双方是老相识,也是老对手了,进去后连寒暄也没有,就直接商谈正事。而梁兴佐也知道事情长期拖下去,马英韶最着急,自然会做让步了。
果不如然,当天的进展很大,基本达成了以下共识:
燕朝人员自办事大臣、帮办大臣、协办大臣、驻军将领三品以下和平民百姓在海山洲犯律者,由海山洲按海山洲律例办理;
海山洲办事大臣衙署的生活用品,由办事大臣衙署按市场价购买或由海山洲的商号代行购买,海京府不再提供;
办事大臣衙门人员可在海山洲境内随意游览行动,但南洋属地、晋军驻防区域和宁林别墅、安心园为禁区,无晋王命令不得擅自进入;
办事大臣衙门的卫队以三百人为限,如需增加,另行商议;
办事大臣衙门人员不得在海山洲购买土地、经营贸易;
办事大臣衙门人员和平民如在海山洲购买土地、经营贸易,需遵循海山洲的律例。
这个共识海山洲方面做了较大的让步,梁兴佐为燕朝人在海山洲争取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大的权力。而且更重要的是将马英韶希望的让办事大臣和衙署在事实上臣属于他的愿望落空了。
对于这些成果,梁兴佐满意了,马英韶虽未得到最大满意,但也是大体可以接受的,毕竟从公的方面来说,他不愿也不敢把燕朝逼的过分,而从私交方面,他是真不想与已经年过花甲多年未与家人团聚的办事大臣梁兴佐为难,所以此事就到此为止了。
兴海九年上半年的这三个月的艰难谈判,陆儒湘对梁兴佐不离不弃,而且对海山洲的事务充满了兴趣,让梁兴佐甚感欣慰,加上他还很年轻,所以当年六月,梁兴佐正式上奏给陆儒湘捐官,因为其毕竟年轻,所以只能是七品文官,陆儒湘由此步入了仕途,而且梁兴佐对其非常关照,希望将其培养为在海山洲事务上的人才。而刘玄洽,他虽然是幕僚,但因为是军人出身,文化不太高,捐官比较难办,所以故而还得是幕僚和警卫侍从的身份。
八月二十日,南洋兴京府府尹范锡玄最小的弟弟也是范家产业经营者之一的范锡援大婚,邀请了晋王国诸多达官显贵还有燕朝驻海山洲的办事大臣、帮办大臣、协办大臣等人来参加。
范锡援已经年过而立,是范锡玄最小的弟弟,也是户部正判范明俊的侄子。所以其婚宴自然是不一般,奢华那就不说了。更重要的是新娘子不是汉人,而是苏威兰国驻东方贸易代表之一的大商人的女儿蒂琳娜,年龄二十七岁。两人在南洋属地的兴京府认识,认识有三年的时间。因为范家在南洋有很大的产业,不少与苏威兰国有交往,后来在日渐频繁的贸易之下,范锡援与蒂琳娜互生情愫,但是双方家庭始终是难关,不过三年的时光让他们终于说服了双方的父母,而且几年来,蒂琳娜的汉语也足以应付日常,范锡援还学了一些苏威兰的语言。
按照传统风俗,新娘当天有红盖头不能见人,但是海山洲这些顶级勋贵富豪娶外洋女子的多了,加上有时候手忙脚乱,而且也不太在乎一些细节,所以往来的宾客还是从中看到了蒂琳娜的样貌。蒂琳娜皮肤白皙,身形修长,呈现出肉肉的体态曲线,身体散发出女性的优雅,外是不同于传统汉族女子的韵味与风格。当然更为人瞩目的就是蒂琳娜的身长丰满了。蒂琳娜和范锡援差不多,如果细看的话可能还要高一些。而范锡援的身高就已经在寻常人中很高了,而蒂琳娜比范锡援还高那么一些。而除了身长外,西洋女子的身形也比较丰满。不过在当天,蒂琳娜还是按照传统的汉族风俗举行的婚礼。
在这一天,梁兴佐把陆儒湘也带了进来,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海山洲的顶级富商,什么叫日费千金。
本来按照级别陆儒湘是不能进来的,他也没有受到邀请。但是梁兴佐要带进来,谁也不敢来。
范明俊作为范锡援的叔父,自然要欢迎梁兴佐,也不免一番客气。
梁兴佐见了范明俊之后,也不忘向范明俊和在场的许多显贵来引荐这个年轻的小官,而陆儒湘的表现也还是可圈可点的。
整场的婚宴沉醉在纸醉金迷之中,而因为参加的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所以谈论的话题自然也不是寻常百姓家的琐事。而作为海山洲帮办大臣、协办大臣的孙思维、喇尼这二位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心就是吃喝玩乐,范锡援也在婚宴完毕后派人好好伺候和招待了。而作为办事大臣和相对清廉务实的梁兴佐一直是那么稳重,当然与之攀谈的人也非常多。梁兴佐也不忘让陆儒湘见识一下什么是人情世故。
那么多大小富商、官僚不管什么原因都要与梁兴佐饮酒,梁兴佐上了年纪,不能多喝,但是他借机让陆儒湘喝,而这些人自然也看不起陆儒湘。可是当梁兴佐说他是办事大臣的贴身随从,是主管机密文字和办理文牒的官差之后,那态度立马就改变了。
当晚,梁兴佐与陆儒湘回府,梁兴佐问他有什么感觉。
陆儒湘:“小生今天跟大人一行是真的开眼了,人情世故、纸醉金迷在一场宴会上是完全体现了出来,而这些都不是书本上有的。”
梁兴佐:“这才是凤毛麟角啊。在内陆,我们主要是和乡绅、士绅打交道,而在这里,真正主宰一切的除了王室,就是这些人。顶级的勋贵和顶级的富豪。而晋王国顶级勋贵那就是张崔杜田四家,顶级富豪以前是李范裴柳,现在裴柳有衰弱的趋势,李范两家最强。另外勋贵中如今是王、康两家次之,庾、林、沈、苏等几家也各有不小的势力,但不起决定作用。”
陆儒湘:“多谢大人赐教。”
梁兴佐:“十月就是晋王的两个孩子的满月了,到时候我再带你去见见马英韶,让你也见见他,更近距离直观的了解他,这对你以后也是有好处的。”
陆儒湘:“多谢大人关爱。”
梁兴佐:“我是关照你,也是培养你。你还年轻,大有前途。而朝廷也需要你这样的想熟悉和了解海山洲的人才。”
陆儒湘听后下跪叩谢,此刻陆儒湘内心已经将梁兴佐视为自己的恩师。而且也是将来的靠山。
九月十五日,马英韶与沈光蕙的女儿出生了,起名为马晓芙。
九月二十五日,马英韶与叶丽燕的儿子出生了,起名为马绍坤。
十月九日,梁兴佐、孙思维、喇尼接到了马英韶的邀请,请他十月十五日、二十五日分别出席马英韶女儿和儿子的满月酒宴,地点在永昌宫。
既然参加酒宴,总得有贺礼。孙思维、喇尼不愁,平时那么多人孝敬,所以这些不必他们犯难。可是梁兴佐是个相对清廉的官员,每年他为办事衙门的经费问题就愁的要命,而连续两天出席马英韶儿女的酒宴,贺礼从哪儿来还真是个问题。而对于这些,陆儒湘、刘玄洽想给上官帮忙,也没有办法。他们也淘换不出银子来。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孙思维看出了梁兴佐的困境。虽然他不管事,但是他也是有良心的人,多少知道些感恩。他们啥事不管,什么都让梁兴佐撑着,内心多少还是有些不情愿的。故而和喇尼商量,提前替梁兴佐准备了两份贺礼。梁兴佐倒是也痛快接受了,这个时候了顾不得许多了。
十月十五日,马英韶女儿马晓芙的满月宴。
梁兴佐、孙思维、喇尼都来了,还有宗室、部分勋贵和重臣。人数并不多,只有五十多人。
梁兴佐这一天特意带陆儒湘过来,虽然凭借着梁兴佐的面子,陆儒湘进了王宫,但是永昌宫是进不去的。按照马英韶也是晋王国的规矩,永寿宫、永昌宫、昆阳宫、昌晋宫、承天宫和邻近的五十多个斋、院、亭、阁等怀远宫的最内层最核心的宫殿建筑群,是马英韶和杜迎秋、张琼瑜及张祎澜、张皇后和马英韶的妻小等人的居住之地,也是商议最核心机密的地方,非有晋王的命令,是不许任何人进去的。而如今的这些核心内层宫殿,而且驻守这里的宫女、卫士都是从内事厅、仪仗司和天雄军、天威军中抽选出来的,要做到绝对可靠和万无一失。
如果说怀远宫是晋王的宫廷,那么这几个宫则是晋王真正的内廷宫殿,别看规模相对较小,但是内部装饰和警戒确实最强的。在如今的老臣当中,只有左相赖若旭和致仕的康遇之身份特殊,可以自由出入内层宫殿。连康延鸿、马朝博等也不能自由出入内层宫殿建筑群。
虽然这一天是马英韶女儿的满月宴,但是警戒依然严密,也只能严密。虽然外围已经查验了,但是进入内廷和永昌宫,仍然需要手持请柬才能。梁兴佐有请柬,但是陆儒湘没有。所以陆儒湘只能先在殿外等候,等梁兴佐与马英韶商议后,允许他进的时候才能进。
虽然还没有进去内廷,但是光外廷,也足够才二十出头的陆儒湘大饱眼福和羡慕了,同时他也感慨晋王国内部的奢华和富庶。四百多年的经验和开放的环境,让晋王宫廷内部兼具传统和西洋的风格。
梁兴佐等人进去后,马英韶已经在了,而且在等他们了。平时马英韶是很少主动先出来的,但是看的出来他今天心情还不错。
在看到梁兴佐、孙思维、喇尼来了后,马英韶略微向前走了几步,毕竟这三人代表燕朝,多少的礼节还是有的。
梁兴佐因为是办事大臣,地位等同晋王,故而以平级间见面的双手抱拳高拱的礼节施礼,马英韶同样以此还礼。
梁兴佐说:“恭喜晋王了。”
马英韶:“多谢,多谢。”
孙思维、喇尼基本也以双手抱拳的礼节,但毕竟他们低于办事大臣,所以略微弯腰,而马英韶没有,只是抱拳施礼。
在礼毕之后,梁兴佐对马英韶说:“晋王,我有一个幕僚,想引荐给你,这正好是个机会,不知晋王可否开恩一见,也让他们沾沾你的喜气啊。”
马英韶爽朗的笑了,说:“你说了还有什么不能。”
梁兴佐:“多谢晋王了。”
马英韶接着让人请陆儒湘进来。
不一会儿,陆儒湘被人请了进来,尽到了永昌宫,见到了马英韶,并行大礼下跪。另外还有一些许多他都没见过的宗室、勋贵和重臣等。
除了勋贵、重臣和宗室等,还有马英韶的祖母张祎澜、张皇后,母亲王艳瑶、柳冬君,以及他的妻妾杜迎秋、张琼瑜、沈光蕙、叶丽燕及马英韶的儿女等。
进来之后,先开席,然后再谈事情。
马英韶:“因为是本王女儿的满月宴,所以今日咱们宴会上不谈国事,大家尽情、大家随意。”
众人说:“谢晋王。”
马英韶说了是女儿的满月宴,定义为私人亲友宴,所以这一天的气氛还是很和睦的。然而毕竟马英韶身份特殊,他也在注意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这个刚进门不久的陆儒湘。
待宴会基本结束后,马英韶将梁兴佐、陆儒湘二人请到了永昌宫后面的一个偏殿交谈。
在此,马英韶让二人坐下,说:“陆大人,是哪里人啊。”
陆儒湘:“回晋王,臣是河东晋阳府人。”
马英韶一听,说:“河东晋阳啊,算是老乡了。”
陆儒湘:“臣不敢。”
马英韶:“先祖祖籍就是河东晋阳府的,不过是因为当年战乱,出生于江淮,但后来去过那里。本王兴海元年进京时候,也曾去过河东。所以咱们绝对算是老乡。”
陆儒湘:“晋王对河东故里甚是了解啊。”
梁兴佐:“晋王博学多闻,不仅对河东,对中土各地都有了解,尤其对北方更有广泛的兴趣。”
马英韶:“梁大人过奖,陆大人,今年多大啊,什么功名啊。”
陆儒湘:“回晋王,臣二十二岁,两年前中举,一年多前来到了海山洲,成为了梁大人的幕僚。”
梁兴佐:“儒湘确实是人才,我身边少不了他。”
马英韶:“看的出来啊,梁大人很器重他,想要抬举他。”
梁兴佐:“那得晋王多关照啊。”
马英韶:“他是你的属下,主要还是靠你。”
梁兴佐:“哪里,在海山洲还得听晋王的。”
马英韶:“好说,好说。”
简单的交谈中,马英韶也在打量这陆儒湘,这个看起来有些瘦弱身材中上的年轻人话不算太多,但眼睛很有神而且坚定专注,说话清楚也并没有畏惧,对宫廷奢华也并无太大的好奇。
不一会儿,宴会结束了,客人都基本走了。梁兴佐、陆儒湘也辞别马英韶离开了。
回去后,梁兴佐问陆儒湘对马英韶的印象如何。
陆儒湘说:“别的不敢说,看起来很亲和,但他至少对内陆的风土人情和史学、地理甚至许多新鲜的事务感兴趣。另外从他宫中不少西洋物件来看,他确实对西洋的东西也很喜欢。”
梁兴佐:“很好,你观察的很仔细,是的。”
而在梁兴佐等走了后,马英韶特意吩咐手下去调查一下梁兴佐手下哪些幕僚最值得注意,另外派人远去河东打探陆儒湘的家庭等情况。马英韶认为这个人将来有前途。
去河东打探是漫长的事情,但是打探陆儒湘身边的人还是容易的。两天后,内事厅就回报说梁兴佐手下最器重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陆儒湘,一个是刘玄洽,并将二人尤其是刘玄洽的性格、爱好和常去的地方都打探的差不多了。马英韶吩咐严密注意,并想办法接近两个人,尤其是刘玄洽。
二十五日,马英韶儿子马绍坤的满月宴。地点还是永昌宫,来的人还是那天的人。这次,马英韶特意给陆儒湘下了个请柬,所以这次陆儒湘顺利进入了永昌宫。而在场的许多人见那天的一个小年轻竟然这次也能被邀请,看来是不简单的。故而许多政治嗅觉敏锐的人,如赖若旭、康延徽等人也开始注意上了他,私下也在打探他的消息。
宴会还是那样,气氛还是那么相对的和睦。
不过这次宴会上,梁兴佐看到马英韶家庭和睦,其余人也各有各的伴侣或者亲属,而他自己在海山洲多年,却始终是一个人,也在思念自己在荆湖的父母妻儿,想到如此不觉间伤感了。
人伤感的时候,总是会需要酒,而梁兴佐此时确实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马英韶看到后,对梁兴佐说:“梁大人,是不是想家了。”
梁兴佐:“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今日虽非节日,但是看到诸位妻儿老小,确实是有些想家了。”
梁兴佐的话,确实也让孙思维、喇尼还有陆儒湘这些在海山洲多年的燕朝人想家了,而这些人中思乡之情最深的还是梁兴佐。孙思维、喇尼平时玩儿的多,虽然也想家,但总是乐不思蜀时候多。陆儒湘还年轻,也不至于。唯独梁兴佐年龄最大,而且在海山洲时间最长,也是事情最为繁忙的,闲暇孤独之余自然也最想家。
宴会临了,众人都要离去的时候,马英韶突然叫住了陆儒湘,说:“陆大人,你留步。”
陆儒湘:“晋王有何吩咐。”
马英韶:“你我是同乡,我这里有些河东的特产风味,你拿去一些,一个北方人在南方一年多,肯定是思乡心切的,看着这些,多少也是个念想。”
陆儒湘:“臣岂敢那晋王的赏赐。”
马英韶:“这不是赏赐,就当是同乡人之间的馈赠吧,拿上,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陆儒湘还是觉得有些不合适,梁兴佐说:“收下吧,谢谢晋王吧。”
陆儒湘只得收下,随即下跪行礼道谢。
虽然马英韶是以同乡的名义馈赠,但是在场的许多人都已经明显感觉马英韶对这个年轻人有好感,至少是有兴趣。
十一月初,马英韶又派人从各处找了几个才貌双全的荆湖出身的女子送给了梁兴佐。又送给梁兴佐一些荆湖的特产、风味等。
虽然梁兴佐在荆湖的家人平日暗中多受到马英韶派的人的接济,但是按照梁兴佐在海山洲平日的操守,还是不收任何馈赠的。但是此次他还是收下了,这让陆儒湘也让孙思维、喇尼颇感意外。
梁兴佐在海山洲多年,马英韶一直虽然敬重他,但是却并未主动给他送礼馈赠,但是此次不然。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马英韶的想法是,梁兴佐在海山洲时间久了,加上年过花甲,思乡心切,如今也是最容易松动和放下戒心的时候,这时候最能慢慢从他的身上捞取最后的情报,而且他恐怕也没有多久在任的日子了,现在捞到的消息也将会是最有用和最全面的。
当然了,这几个女子虽然不是内事厅的人,但也事先经过了内事厅的一些简单的训练,自然也承担着打探消息的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