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炮楼春秋
书名:好日子在后头 作者:一声笑 本章字数:2421字 发布时间:2022-07-27

       这一年我爷爷奶奶在老家也帮我大伯娶了媳妇,1944年5月生了个女孩,比我小几个月,取名叫“朵”。老家农村的土地不好,很忙很累,收益微薄,生活依然很贫困。

 

       妈妈很感兴趣的回忆他们结婚的这个新家,说:“那时是真没钱租房子,找个炮楼这样的房子暂住,不用房租,我不嫌弃,也是没有办法。炮楼结构简单,几乎没有窗户,几个窗眼很少进来阳光。位于依安县城南门外不远,偏僻孤立,周围没房子,很少有人走到这里,城里人管这里叫野外。”


       妈妈更有兴趣的说:“野外景致很好,夏天一眼望不到边的原野碧绿如毡,长满绿油油的蒿草、灌木丛。自然生长的杨树、柳树、榆树、松柏树,参差不齐,鸟语花香。这里风很大,树摇草滚,婆娑多姿。那时没有雾霾,清蓝蓝的天,雪白的云,阳光明媚,清新怡人。不太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河,流向乌裕尔河,潺潺流水清澈透底,人们常去那里洗衣服,不用肥皂,用棒槌槌一槌就洗的很干净。野外灌木多,常有野鸭飞来栖息生蛋,遇巧能在灌木丛里捡到野鸭蛋。”


       妈妈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美滋滋地说:“我拾来的野鸭蛋不舍得吃,炒好了让你爸吃,你爸也不舍得吃,我俩推推让让,差点把盘子推地下,后来我俩一人一半分着吃了。挺解馋的,好久没开荤了。”


       妈妈和我都笑开了。妈妈接着说:“到了冬天,野外无遮无挡,天、地、树、草、道路连成一片白色。积雪不化,被风旋起的积雪堆积有几尺高。人们常走过的地方能踩出一条路,其他地方不敢轻易涉步,万一掉到雪窟窿里,自己爬都爬不出来。这银色的世界多是野狼、野兔活动的地方,我们也没有能力去猎取野兔。到晚上不敢出门,你爸可怕狼了,他说他碰见过狼。”


      妈妈又说:“住在这里买东西要到城里去,虽说不算远,也不方便,我把门前的草拔一拔开了一块小地,种点洋柿子、黄瓜、茄子等,东北的地肥,种什么都长,收的菜吃不了。你爸在城里做事,晚上回来捎点什么,就不用特意去城里买东西。囊中羞涩,也不想买什么。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


       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妈妈怀上了我,妊娠反应挺历害,什么都不想吃,闻着饭味就够了。肚子也饿,饿的咕咕叫,不知道吃什么好,整天晕晕乎乎。白天我爸去城里打工,我妈自己不愿在家,常去她二姑或她大哥家,在他们家有时还能吃点饭。在城里有好多走街串巷叫卖的,卖什么好吃的都有。


      我妈妈不好意思地说:“我一听见街上叫卖麻花烧饼的,肚子就咕咕的叫唤,真想买个吃,哪怕吃上一口呢。”


      停了一会妈妈沮丧的说:“怎奈手中没钱,不好意思和别人说,只能忍着,睡梦里都想着麻花烧饼。”


      妈妈自责地说:“不知那时候怎么那么馋,见到城里卖好吃的太多了馋涎欲滴。我们那点了了无几的生活费,怎舍得买这样东西吃。回到家里看那些粗羮淡饭,连像样的面食都没有,一点都不想吃饭。看到种的洋柿子黄瓜,不仅不想吃,连瓜秧的味都熏人。不想吃就不吃了,心里想什么也不好意思和你爸爸说。就这样整天饿着,饿的身体弱不禁风,走路都飘飘摇摇的。”


       我还听妈妈说过,那年夏天有一天,她不爱动弹在屋里睡觉,外面电闪雷鸣,下起大雨夹着冰雹,冰雹像爆豆一样噼哩啪啦砸下来。狂风暴雨过后,雨过天晴,东方天边现出一道美丽壮观的彩虹。妈妈被暴雨冰雹惊醒,昏沉沉地坐在炕上。只听外面不远处人声嘈杂,妈妈好奇地摇晃着走出门外看看,只见一些人在不远的树林里拾东西。再往前走走看,原来这些人在捡刚被冰雹从树上砸下来的麻雀,看见人家都捡了一提篮了。妈妈看看周围还有好多,也蹲下捡,来不及回家拿篮子,就用衣襟兜着,一会就捡了四五十个,衣襟都兜不了了。回家收拾好麻雀,做了一顿美美的肉食。有半年多没吃到肉了,这回可解馋了。妈妈多期望再多几次这样的机会。


       那时候人们知识贫乏无知,不知道怀孕时应该怎样保养,更不知道怀孕时的馋东西,是胎儿的需要,净怪自己没出息丢人,连自家人都不好意思说,怕笑话。本来馋的饥饿难忍,还在人前强颜欢笑,违心地说不馋不饿不想吃。


       妈妈就这样忍受着十月怀胎的痛苦,每天像赖毛一样。这样在胎里就缺乏营养的我,在那年冰雪二月出生了,刚出生妈妈就看见我嘴边上有一小片皮肤发红,以为是粗布尿布磨的,后来一直不褪,反而越来越明显,随着人长,越长越大。妈妈才知道可能是胎记。后来妈妈听人说,怀孕时缺什么营养,就会在孩子身上留下什么缺陷。这时妈妈才后悔的意识到是不是当初怀孕时饿的……


       我来到这个家庭,使爸妈的生活更加拮据,为了让妈妈多有奶水,爸爸把好吃的、有油水的东西都让给妈妈吃,也不知爸爸每天能吃上饭吗?饥一顿饱一顿的爸妈骨瘦如柴。却把小宝宝喂的胖乎乎的,小宝宝双眼皮大眼睛,浓黑的头发伶俐乖巧,很早就会笑,每天牙牙学语,给家里添了灵气。


      爸妈虽然苦累些,看到小宝宝,也能苦中作乐,非常喜爱,认为给家里添了喜气,并取名叫喜。小宝宝一百天的时候,特别精神可爱,爸妈省吃俭用给宝宝照了张百日像留作纪念。


       这张照片妈妈一直装在镜框里收藏着,每天都看见。爸爸工作调动,家庭迁徙从东北到山东,又从山东到陕西,都保存的很好,可惜从陕西迁烟台时没有带来。我也忘了早些收藏起来了,太可惜了。


       妈妈给我讲完在炮楼住的这段故事,长吁了一口气,从椅子上起来伸伸懒腰,望着厨房走了几步,想去做饭。忽然转过身来,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坐下来说:“四四年深秋,天气渐渐冷了,为了冬天不再受罪,有你大舅的帮助,在城里南三道街的一个大院里找了三间屋。为了省租金,你大舅和咱家合租这三间。都一块搬来了。这三间房东西两间对面屋各住一家,中间一间是厨房,两家各用一半。你大舅住东屋,咱家住西屋。屋子有明亮的大窗户,是双层玻璃,有一面火炕,厨房各有一个大锅灶,烧火时烟道经火炕到烟囱,火炕热乎乎的。你爸的朋友还送来一张半旧的两抽桌。那时家里没什么东西,搬家时,肩挑人扛的把家全搬来了。这一年的冬天,咱们就像住进天堂一样。”


       我兴奋的和妈妈说:“住在这套房子里我记得,真的不错,还记得和我大舅在一块住的时候,那些有趣的事。我记得大约六七岁的时候,我大舅家就搬到亚麻厂宿舍去了。以后这个对面屋换了好几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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