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种厄运结成刎颈之交
书名:极夜破晓 作者:渔鸥有眼 本章字数:2612字 发布时间:2022-07-28

天明初晓,昂扬从炕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

他本来还迷糊着,却猛然惊醒了。

昨天,他是不是答应了杨阳要帮她来着?

那到底要怎么帮呢?

嗯……首先,要搜集罪证,物证的话,现在只有那个斧头,但是斧头丢了肯定是要被发现的……还有杨阳妈妈的尸体,可是现在也不知道在哪,现场大概已经被破坏了,等到昂扬可以报警还不被轻视的年纪,大概也找不到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扬扬——”

那就只能找人证了。杨阳上过学吗?她能认字吗?就算认字,她能正大光明的把那些东西都写下来吗?

“扬扬!”

昂扬被吓得浑身一哆嗦,抬头看见妈妈愤怒的脸,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哦……哦,妈妈,怎么了?”

“还怎么了?也不看看几点了,大家都起来了,就你还睡着!赶紧利索起来,也不求你帮忙,把你那个作业往完写!”

自己生活中的各种琐事让昂扬一时间也抽不开身思考杨阳的问题,他吓得连滚带爬翻下炕,赶紧穿好衣服,拎起书包就往里屋赶。

昂扬安静沉稳,是个很乖的好学生,虽然在学校有点不合群,但是自从三年级的时候和欺负他的同学打了一架后就没人再招惹他,他几乎是没有朋友的,于是成天就看电视和各种书籍,他总觉得,书要比那些同学友善多了。

所以他也最爱写阅读笔记,虽然总是拿不了高分。

昂扬按照惯例把阅读笔记安排在最前头,虽然心神不宁,但还是拿起带来的书开始读。

“一八一五年十月初,约莫日落前的一个小时,有位行客走进小小的迪涅城……”

他的书一般都是一些名著,妈妈去书店买给他的,唯一可喜可贺的是昂扬的妈妈听他的哥哥说学校推荐的书被删减掉,很多真正有意义的东西反而没有了,所以就给他买了原版,厚厚的一本书便成为了昂扬大多数时候打发时间的道具,但是这本昂扬其实已经看过了一遍,现在只是为了敷衍妈妈又拿出来重新读。

他喜欢读那些深沉而苦痛的故事,昂扬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现实世界,妈妈总爱看那些肥皂剧,昂扬却觉得这个自己的生活根本不一样,没人会那么说话,也没人会轻而易举的因为爱就和别人结婚,生活也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突然闯入而变好,这才是现实,可大家似乎都喜欢那些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昂扬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轻轻出声朗读,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书上……是有字的,也有数字。

杨阳的父亲肯定不想杨阳把事情传播出去,一定是盯着她,不让她有任何机会的,所以其实即使她会写字,也没办法把那么多东西写出来,然后交给昂扬,这个难度太大了,万一失败,杨阳肯定会不好过的。

但是书可以,如果能让杨阳意识到他在问问题,而杨阳的父亲意识不到……那他完全可以用书里的内容来提问!没有什么大人会把名著从头翻到尾的!如果能在家里人的见证下把书拿回来,那么杨阳就有机会把她知道的东西写下来,然后告诉昂扬。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首先,得编一些看上去很合理的东西,昂扬不想赌杨阳的父亲完全不识字。

那么就这么编吧……

“课前提问……芳汀是什么时候……来到蒙菲眉……眉……郿的……”

你的妈妈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珂赛特为什么……不离开旅馆……旅馆的夫妇究竟是……谁……”

你为什么不离开?有什么在阻碍你?这个村子还有谁是帮凶?告诉我你知道的。

“芳汀在离开工厂后……遭遇了什么……”

你的母亲在村子里遭遇了什么?

……

整整一个上午,昂扬都在边翻书边找能不能写上去却又不显眼的问题,尽量用问题把事实弄明白,在他确信自己没有什么可写了的时候,昂扬决定,把这本书交给杨阳。

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这是昂扬唯一可以想到的办法了,作为一个小学二年级生,他已经尽力了。

但是,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他也愿意去找,昂扬想,自己应该学着去找一些更好的办法。

他蹑手蹑脚走出偏房,听到厨房那边叽叽喳喳的聊天声和锅碗瓢盆撞击的声音,确定现在大部分家人都在厨房,爸爸应该和二叔一起在炕那边聊天,于是趁这个没有人想起他的时刻,偷偷的溜了出去。

昂扬踩在雪上,他远远看见,昨天的痕迹完全消失不见了,被大雪掩埋,也许开春,只有比其他地方高一些的草能证明曾经有什么躺在这里。

踩雪声咯吱咯吱,昂扬吸溜着鼻涕前进,他看见了小小的黑房子——那其实是间砖房,只是墙上全是烟熏过的痕迹,比其他房子黑出不知道多少度,因为这里面肯定发生过很多黑暗的故事,昂扬决定还是叫它黑房子。

他远远看见杨阳,只有她一个人,在雪地中用双手费力的举起那把曾经杀了她母亲,昨天差点用来杀死【父亲】,今天却用来老老实实劈开柴火的斧头,然后猛然放下,她身边堆着一小摞柴火。

昂扬心里一酸,他向那边招手,却不敢出声,希望杨阳能看到。

杨阳敏感的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抬头去看,发现是昨天的那个男孩。

她把斧头轻轻放在雪地上,踮起脚去看模糊的窗户,看见那个男人的头平放在枕头上,似乎仍然闭着眼,于是小心的走了过去。

“昂扬……”

少女轻轻出声,眼神虽然平静,但是也藏了一点喜悦在。

昂扬也很高兴,他把那本书从怀抱里取出来,然后递给杨阳,看她疑惑的接过,连忙问她:“杨阳,你认得字吗?还有拼音认识吗?”

“我认得……我妈妈教过我。”

她低头时,完全没有整理和修剪的长发彻底掩盖住了表情,一直到大腿处的长发像是杂乱无章的海草,把她的身心掩盖住。

昂扬很喜欢读书,所以他的的识字率比一般的孩子多很多,考虑到这个问题,他他把自己手头上的一本迷你字典也给了杨阳。

“那就好……这本书里面有我写下来的问题,我怕你爸爸……我怕那个男的发现,就没写太清楚,你要认字的话,读下来这本书就知道我要问什么了。”

杨阳点头,翻开书,上面的好多字她其实也不认识,但是小字典应该是有用的,拼音她倒是会,只是这本书读起来应该很麻烦,只能小心的抽时间慢慢读,不能被他发现。

“妈妈教给我很多东西……她藏了杂志在我们知道的地方,字典我也会藏在里面的。”

“还有这个,给你。”

昂扬递过去一支笔。

“谢谢你。”

杨阳接过,她似乎完全不习惯用笔,歪歪扭扭的在手上写了“杨阳”两个字,然后摊开手给昂扬。

“我叫这个。”

昂扬也接过笔,在自己的手上写下“昂扬”两个字。

“我叫这个。”

杨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她收下笔和书还有小字典,然后轻轻对昂扬说:“你该走了,要吃饭了,你妈妈要叫你了。”

“哦哦!”

昂扬大惊失色,他顺着杨阳的目光看过去,炊烟已经升起,看来菜要炒好了。

这时候要被妈妈发现自己出去玩了,可要完蛋了!

他正准备赶紧走,却听到背后杨阳的声音。

“等等。”

杨阳叫住他,她仍然在微笑,表情柔和了一些,冬日暖阳轻轻落在她脸上,让她清秀的面庞第一次被昂扬看清。

“我……现在,不想杀了他,你帮我,我会想办法……我答应你,现在,我不会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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