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还有一个死者
王娟，王娟！开门，快开门！我钥匙忘在办公室了。
我怎么回来这么晚呢？宝贝，对不起。生日宴会我错过了。桌上是我订的那个大蛋糕，里面还剩一块，是留给我吃的吧？我尝尝，嗨，是巧克力蛋糕，味道真不错。娘俩都睡着了？去卧室看看她们。哎呦，宝贝女儿那睡相真是可爱呀。让爸爸亲亲，闺女和她妈妈一样漂亮，长大了更漂亮。我娘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干什么呀？是想我了吧。娟儿，来，让我抱抱，我抱着你睡你就安生了。这男人啊，想到家里床上有个女人躺着等，那感觉就飘就雄，任再大的事情也不在话下。没老婆时候，天天在办公室泡，很晚也不想回去，因为家里没有女人，床是空的，没那个香喷喷暖烘烘的身子粘着你的身子。现在我一到下班点，就想往家里赶。身上所有的荷尔蒙都只想往一个地方去。嘿嘿。噢，我的娟儿，你身子好暖和。娟儿晚上时常推开我说我身子烫人。咦，娟儿，你又推开我？是生我的气吧？很抱歉我回来这么晚，我几番想回家都被那小子拖住走不掉，错过了女儿周岁生日宴席。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等你醒来罚我。不要推开我啊，来，让我亲亲你。你在流泪？你伤心了，对不起。嘢，你的手穿过我的心脏，我不感觉痛。我的身子是空的？我累了想睡了，我们睡醒再说吧，娟儿。
王娟被女儿的哭声催醒，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她赶紧下床，去厨房开煤气灶，炖鸡蛋羹，在电饭锅里熬上一锅粥。她去卫生间打了一把热毛巾过来，洗她的小脸蛋，再抱起她，把她放进学步车。她四肢舞动，学步车在地面滑来滑去。她去卫生间梳洗三分钟，鸡蛋羹也凝结了。她取出来放餐桌上凉着。女儿看见了她的食物碗，兴奋地双手摆动，嘴巴里叽叽哇哇叫喊。她赶紧用小勺子取出一勺吹凉，喂在那个小嘴巴里。女人有了孩子的早晨，就像是过起了军营生活。一分钟就是一分钟，一点儿也拖延耽误不得。其他的事情连想一想的功夫也没有。喂到一半手机铃声响，她放下小碗去接，是爸爸。爸爸说，小娟，小周是不是一晚没回家？她一愣，赶紧跑去卧室一看，床是空的。丈夫究竟是没有回家，还是一大早就走了呢？有时候，丈夫一大早走，陪客户外出办事，不会惊动她的。她记得昨夜自己在半睡半梦中，见到丈夫的。爸爸说你赶紧打开电脑看报纸新闻，我现在先要去行里上班，等下抽空来你家。王娟想爸爸在银行做经理每天要处理很多事务，白天没有时间请假出来，可能发生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吧。她继续喂孩子蛋羹，心里发起愁来。
昨天宴席上客人都到齐了，接连打电话催他，他都说马上就来，可是等了好久都不见人影子。妈妈说客人都已经到齐再不上菜很不体面。
等宴席吃到一半时，大蛋糕送来了，他人还是没有出现。妈妈气得脸色发青。给孩子的礼物堆满了包房里的长桌子。什么好货应有尽有。衣服鞋袜玩具画框。哦，那蛋糕真是好吃！一层层铺满奶酪巧克力最上面是一个女孩子靠着一棵大树下唱歌。蛋糕上面有一排巧克力糖做成的字：生日快乐！给我亲爱的闺女娇娇。蛋糕每个人都分到一块，最后那个女娃连着下面的蛋糕给留下来，大伙儿说是留给孩子爸爸。
王娟再拨电话给他，想告诉他蛋糕就要吃完，宴会即将结束，可是，电话那头哑然无声。爸爸妈妈脸上现出愤怒表情。这天底下哪有爸爸缺席女儿的生日宴会的？这岂止是令人尴尬简直是可恶。
喂完蛋羹她给孩子擦了小嘴巴。想起爸爸的吩咐就去开电脑。他们只有一个客厅一个卧室，没有书房，电脑就搁在卧室的书桌上面。爸爸说等明年女儿两周岁给他们的礼物是出头款在好学区买个house，为将来女儿念书方便。她打开电脑找到报纸新闻网站，浏览当天报纸新闻。三分钟之后，爸爸接到小娟电话：爸爸爸爸你快来啊，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女法医今天会很忙，因为有两具尸体被警方送来要求解剖验尸。她金发电眼,面容娇美，约莫三十五六年纪，是个标准金发美女。有一个系列剧，叫做：the dead talks. 死人说话。死人并不是真的开口说话，而是法医在解剖了尸体后发现的死亡真相。假如你看过这部纪录片，你一定看得要吐，并对自己现时鲜活的肉身感到焦虑。你祈祷命运不要让法医手里的刀，切割到自己的身上，被开膛破肚，被检视五脏六腑。那景象实为残酷骇人，虽说死了也不知道痛了。当然如果给自己做解剖的是美女，可能感觉会好一些。比如说这法医长得美，性格温柔，男人哪有不喜欢的？可是她现在还是单身。某些男人壮着胆子和她交往一段还是落荒而逃。因为那些男人害怕女法医身上散发的味道，虽然女法医身上的味道很正常，就是一个女人会有的雌性的味道。女法医通常在约会时不用香水，不要让男人联想到她用香水是为了掩饰死人的怪味。
前不久和她分手的迪伦说，我可以接受你的职业，可是我恐怕我们的孩子将来不愿意让你抚摸，和你一起睡觉。对此我没有思想准备。她喜欢迪伦想要留住他就说：我把孩子带到这里来，看我如何工作。这也是对他们的早期教育，珍惜生命的教育。或者不要生孩子。迪伦有时半夜睡梦中，梦到她那双握着刀的手，缓缓划开死人的肌肤。他自己的身体会莫名痛楚。他忍着痛楚和她分了手。女法医淡然处之，尽管分手让她失望，但并不影响她对工作的热情负责。
门铃被摁响，走进来的是王娟抱着女儿，爸爸搂着王娟的肩膀。
美女法医说话了，你们好，是来做认尸DNA鉴定的吗？
王娟眼前一黑。
王娟爸爸点头道：是的。这孩子是死者之一的女儿。
女法医递过一张表格和一支笔，让先填这张表格。王娟爸爸接过来，仔细地一项一项给填了。
爸爸让王娟坐在会客厅等，自己抱着女孩儿进入内室。
王娟脑子如雷达四面八方扫射，扫到隔壁房间，发现丈夫躺在一个金属面的停尸推车上，全身从头到脚罩在一块白布下面，看不到死者的容颜。她不能想象丈夫死后的形状，不能想象女法医将如何摆弄他。丈夫再也不属于她，而是属于这个女法医。
半个时辰不到，爸爸抱着小女孩，从里间抽完血出来，发现王娟已经昏厥在座椅上。女法医从里间出来发现了，急忙取来一个瓶子，打开瓶盖子，放到王娟鼻子底下，王娟一激灵，苏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