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也不想明白,我更不想知道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失忆,于是我就失忆了。
我裹紧被他撕破的衣裤,挣扎起来跑出了办公室,跑出了这座人间地狱。
然而对我来说,整个人间,都是地狱,我跑不出去。
可我还得跑,不能有片刻停留。
我跑到大街上,无视红绿灯横冲直撞。
我逼停了好几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司机探出头来骂我“×你妈”。
我撞倒了一个行人,他也骂我“×你妈”。
你们×吧,反正我妈死了。
我不会哭,只会呜哇呜哇地干嚎。
我一口气跑回家,抱住阿灵干嚎着说:“我只是想要回我的钱,我只是想要回我的钱……”
那晚急坏了阿灵,因为她无论问我什么,我只会重复这句“我只是想要回我的钱”。
我确实是失忆了,我只记得我妈死了,还有“我想要回我的钱”。
我要给阿灵买车,祝她新婚快乐,幸福安康,长命百岁。
两天后,我渐渐恢复了神智,我最终还是告诉了阿灵一切。
阿灵哭过骂过最后劝我报警,我说我坐过牢,现在还在服刑期。
阿灵说这不会影响我的刑期,我是受害者,没有违法乱纪。
我说我当过小三,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我说我给公司抹黑,被列入了行业黑名单。
阿灵沉默了,她似乎理解了我。
她说:“好吧,但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阿灵有空就往××商会跑,自称也是安会长的债主,没人去核实真假,安会长的债主流水似的,谁也记不住谁。
阿灵没进办公室,她看到债主们在楼道里三五成群地扎堆,便走到一堆人中间,听着大家议论。
大家议论的空当,她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句:“听说安会长根本不是没钱了,他早把钱转移到了国外的银行,他自己也要到国外定居去,是真的吗?”
人们问她听谁说的,她说昨天听一个胖子说的。人们就此事展开了议论,最后得出结论:不排除这种可能。
阿灵悄然走出人群,又溜达到另一堆人中间,同样把这个“小道消息”不动声色地透露给了人们。
人们问她听谁说的,她向远处指了指:“那边有人吵吵。”
人们便向那边去了,两边的人一证实,这个信息就有了七八分的可信度。
等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时,小道消息就变成可靠消息了。
这个消息让身心疲惫的人们既气愤又兴奋。
气愤的是,安会长原来如此阴险狡诈,竟然想独吞大家的钱。
兴奋的是,自己投出去的钱还有希望要回来,毕竟存在国外还能转回来,彻底没了就完全没办法了。
人们拥进了办公室,向那两个工作人员核实。
工作人员说,商会没钱主要是因为投资了几个楼盘烂尾了,并不是把钱转移到了国外。
安会长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筹款和要账,请大家耐心等待。
人们半信半疑,情绪激烈的就开始漫骂,工作人员懒得再解释,由他们吵闹。
人们又问,安会长的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
工作人员生气地说,他一开机,你们就一个接一个地骚扰,他还怎么做事?
人们觉得有道理,似乎有些相信,但那条“小道消息”已在人们心中生了根。
过了几天,阿灵又去了趟商会,她这次带了安会长的外国身份证复印件,当然是她伪造的,照片是从商会的官网上扒下来的。
她拿着复印件请教债主们:“你们看这是安会长本人吗?”
那几天人们正在议论着安会长出国的事,看到这个,都深信不疑,原来这孙子早已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愤怒的人们拿着这张复印件拥进了办公室,让那两个工作人员解释一下。
工作人员一时说不出话来,在人们横眉怒目的逼迫下,他们只得模棱两可地说:“我们只是打工的,老板有没有外国国籍也不会告诉我们。”
人们又问安会长新的联系方式和住址,工作人员说,住址不知道,手机号还是那个,只是一直关机,他们也联系不上。
人们不相信,剑拔弩张地围拢过来,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
两个工作人员见势不妙,先后借口上厕所溜走了,连办公室的门都没锁。
人们没有了针对目标,反而又有些无所适从了,乱七八糟地议论了一阵,也没个好主意。
有人说,还是报警吧,让警察追回他存在国外的钱。
这时人们又听到了新传言,说安会长早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存在国外的钱根本不在自己的名下,洗得干干净净了。
安会长只要不承认,谁也奈何不了他。
他躲着不见大家,目的就是想让大家报警,最后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判上两年,就彻底甩开这些债主了,出来后继续逍遥自在。
人们又为难了。不一会儿又有新传言说,安会长虽然白天不来商会,但晚上会经常来处理一些文件。
这些文件事关他出国,等处理完了,他就可以顺顺利利地走了,到那时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那天阿灵忙坏了,她要根据现场情况及时地散播不同的信息,跟张三这样说,跟李四那样说。
好在来要账的人虽然不少,但很少有人像我那样从早守到晚的,他们过来打探打探情况,也就离开了,所以没人注意到阿灵。
她本来很漂亮,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但她每次去商会都穿着一身老气的大妈装,盘着头发,戴着帽子和口罩,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人们听到任何新信息也不甄别,迫不及待地宣扬以期获得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