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冰粉,秦钰婉拉着紫莲去了春杏斋小憩。宽敞的庭院廊道处,齐整地铺设着砖石地面,一块块码放如豆腐块一般。廊道瓦片边上的一棵槐树。宽大的枝叶茂盛,枝条撑过来,随着清风飒飒作响。
阳光刺目,斑斑驳驳的树影倒映在铺满草坪的泥土地里,添了一丝绰约之感。躺椅上,秦钰婉躺了下来,左手拿着一把团扇。扇面上绣着深宫绣女手执梨花,古朴中带着一抹雅致。团扇遮面,缕缕阳光投射下来。在如花似玉的脸庞上映出一些暗影,倒显得脸部立体,轮廓明晰。
一旁紫莲手执扇子,小心地轻缓地为她扇风。她眯缝着眼睛,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渐渐地,便睡去了。
不知不觉,一股凉意袭来。她不自觉拉了拉身上的衣衫,眼睛微微睁开。才发现紫莲不在身边,不知去了何处。她心里暗自嘀咕,这死丫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日头这么烈,非把她晒成人干不可。
这么一思量,她便担心起这个实为丫鬟,却亲如姊妹的女人。她来个鲤鱼打挺,嗖一声,起了身。
她手捏一方绣水仙绢帕,不住地往脸上扇着风。径直朝着庭院里摸索而去,穿过幽深的廊道,越过假山,台石,跳过小树丛,往这清冷的别苑而来。
别苑,宸王府里最冷清最荒芜的地方。基本上鲜少人光顾,气氛诡异,令人周身缠绕寒气。这烈日炎炎的大热天,她到了这地,反而感觉起了一身的冰碴子。她待了一小会,便觉得待不下去。
她暗地里想着,紫莲丫鬟应该不会来这里的,我再看看就回去。她这么左思右想着,想要拔腿就走。
忽然,望见了一座横桥边站立着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太太。老太太神色似乎有些焦急,怔怔望着波涛汹涌的湖面,活像一只站立在热锅上的蚂蚁。
这老太太不知从哪里来的,待我去看看。她又转念一想,算了,找紫莲要紧,我就不管闲事了。左思右想,反复挣扎下,还是不能袖手旁观。于是硬着头皮,往横桥边上走去。
待走近了,才细细端详老太太的容貌。眉清目秀,衣着朴素,看着干净大方。
“老太太,你这是?”她纳闷地问。
老太太的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从头看到脚,似乎在感叹世间竟然有这般妙人儿。
老太太愣了神,缓过来,才着急地伸出手臂,指着湖面,说:“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捞一下湖里的手帕,我一不小心丢进去了。”
她这才定睛往湖面一看,果然飘着一片绢帕。浸湿了,却没有沉下去。眼看着湖水有些湍急,再不想办法捞上来,手帕便会顺着河水,不知飘向何处。人在岸上,手帕在湖上,够也够不着。怎么办呢,她一下子犯了难。
看着老太太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就知道这丝帕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寻常之物,肯定有特殊的意义。她绞尽脑汁,突然脑子叮一声,计谋上心。
“老太太,你放心,看我的。”她颇为自信地对着她说,脸上洋溢着热情和殷切。
她瞅了瞅旁边的山坡,转身小跑过去。瞄准了一长条的树枝,稳稳抓握住。猛地一揪起,粘带着泥土的根部拔地而起。她再稍微处理一下,掰掉根部和枝头上细小柔嫩的一簇,再将枝丫上残留的叶片拔干净,一根完整的木杆子出现了。
她拿着木杆子走到了河滩上,弯着腰身。尽力地伸出手臂,试图够到漂浮在湖面上的绢帕。一次不成功,还差一点够不到,她不气馁。调整好状态,再次伸出手臂。横桥上,老太太看着这一幕有些揪心和紧张,有点后悔自己让她来帮忙了。
眼看着湖水漫上来,润湿了河滩上的滑石,渐渐地淹没了她的绣花鞋,鞋袜湿透了。她却全然不顾,全身心扑在够丝帕上。一次不行,就两次,不断调整着方向。终于最后一次,绢帕牢牢黏在木杆子上,被捞起,还带着滴滴透亮的晶莹水珠。
她欣喜若狂,强压住内心的喜悦,将木杆子稳稳收回。待湿透的绢帕真真切切地拿到手上,她才松了一口气,拿着绢帕朝着老太太挥舞。待她回到横桥岸上,老太太迎上来。拽着她左看右看,生怕她有半点闪失,关切的眼神藏不住。
“哎呀,姑娘,真是吓死我了。你没事吧?哎呀,你的鞋袜都湿透了,我老匹夫真是罪过。”老太太开始将罪责往身上揽。
她擦拭着额头上细密层层的汗珠子,将绢帕递给她,笑着说:“没事,老太太,你的绢帕。”
老太太心生怜爱,夸赞道:“姑娘,你真是人美心善,老天爷会保佑你!不知姑娘可是宸王府的姬妾?”
她扑哧一笑,逗乐了,“我呀,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舞姬罢了。”
“诶,人不分贵贱,姑娘,勿要妄自菲薄。”老太太劝说道,心里满满当当地满意。
“老太太,我的鞋袜湿透了,我回房换一双。先告辞了。”她不卑不亢。
老太太摆摆手,淡淡说:“去吧,去吧。姑娘,我们有缘再见。”
她没有多想,便回了春杏斋。
门廊处,紫莲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臂,左瞧右瞧,关切地问:“秦姑娘,你去了哪里,让我好找。我不过去了厨房放冰粉的间隙,回来便看不到你了。”
她哼了一声,双手环抱,不悦地说:“你这死丫鬟,你还好意思说。我担心你,跑了大半个宸王府。寻你不到,担心死我了。”
“好了好了,那你去了哪里?”紫莲好奇地问,眨巴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
她便将自己的经历说给她听。
紫莲诧异,“这府里哪里来的老太太,真是奇怪。”
她不屑地随意一说,“可能是某个丫鬟家的老太太来探望吧,不小心在府里绕晕了。”
被她这么一说,紫莲打消了心中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