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依旧不见异常,第二天傍晚,苏煜嘱咐洛尘等人,“如果我推断得没错的话,下次抛尸就在这几日,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
“你加强守卫,加强巡逻,方圆十里草木皆兵,到底是想让他来还是不想让他来呀?”蓝若雪款款走来。
“能在璃都城内神不知鬼不觉地两次抛尸,绝对不是简单的人,不加强守卫,如何抓他?”
“苏大人,你是不是最近劳累过度,脑袋不好使了?”蓝若雪把苏煜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看了一眼,“一个抛尸人,你抓他有什么用啊?人又不是他杀的。人也不是在璃都死的,璃都的守卫再怎么森严,改变不了有人在别处行凶的事实,只能把抛尸人阻挡在外。
你之前说了,他故意抛尸就是为了引起官府重视,官府需要重视的是‘杀人’这件事,而不应该是‘抛尸’这件事。”
苏煜:“到目前为止,关于这些尸体,从哪儿来,怎么死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只能从抛尸人着手。”
蓝若雪:“你有没有想过,抛尸人如果只是单纯地想让官府彻查此事,他完全可以直接报案,为什么要从城外到城内,由少到多的抛尸呢?看起来像是故意引人重视,但是又选择了隐蔽的做法。如果不是你的推测有误的话,就是他在顾虑什么东西,你这么大张旗鼓守卫森严,他也许就不敢来了。”
苏煜思绪良久,觉得蓝若雪说得有些道理,所以连夜下令,撤了一些哨岗,减少了巡逻的人,只派心腹,隐藏在暗处,若有异常,以烟花为信。
一切安排妥当,他还是不放心,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蓝若雪看不下去了,“下棋吗?听说那玩意儿可以消磨时间,守了几个晚上,无聊死了。”
“今晚我守着,你去休息吧。”
“还不如我守着呢。好歹我睡了一整天,你白天要忙,晚上要守,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睡?他哪里睡得着?只好摆了棋盘。
蓝若雪执黑子,苏煜执白子。
前几步还看不出什么,下到后面苏煜就发现蓝若雪并不怎么会下棋。
“你平时不怎么下棋吧。”苏煜说道。
“几乎不,就学的时候跟紫阳君下过,我觉得太费脑子,不喜欢。”
“你那么聪明居然嫌这个费脑子?”
“聪明?”蓝若雪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抬头看了一眼苏煜又看着棋盘,说道:“我属实不聪明,只是比从前多了些心眼儿,这些心眼儿还是被坑怕了,不得不生出来的。”
“谁坑你?”
“坑我的人还蛮多的,要说坑得最凶的当属我亲爹。”
“你爹为何要坑你?”
“也许是为了让我活着,也许是为了天下苍生让我活着,谁知道呢。反正他们个个都决心赴死,个个都瞒着我,还想方设法把我支开。”
蓝若雪语气平平,苏煜却听出了苍凉之感。
一开始,苏煜对蓝若雪的过往并不怎么感兴趣。为官数年,他深知,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越麻烦。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意无意地想要知道更多,真当套出了什么,又觉得压抑沉重,也越发理解她的没心没肺和肆意乖张。
父亲死了,丈夫死了,孩子也死了,难怪她说她不惜命,难怪她说她向死而生。
苏煜低头看着棋盘,他不想蓝若雪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为之悲,为之痛。她说过,她不需要,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
两人不再言语,只研究棋局,蓝若雪深思熟虑,苏煜下得随意,他的心思不在棋盘上。可即便是这样,黑子还是被白子杀得惨不忍睹。
蓝若雪虽然对棋只有简单地涉猎,败局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必败之局,要不还是别下了吧。”
“这就认输了?”
“本来就是输,为什么不认?”蓝若雪随意地下了一步,“我虽然劣迹斑斑,也是敢作敢当的人好不好?”
“没有走到最后一步,都还有可能逆风翻盘,不是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看得起我了?不会是想看我笑话吧。”
“不是,实话实说。我对你,一直都很敬佩的。”
“是吗?”蓝若雪不太信,“别的事情你说我能逆风盘发,我还信,这个……”
她话没说完,低头看到苏煜落子,明明能吃她的子却落在别处,这是故意放水?
既然如此,那就硬着头皮下了。
过了一会儿,黑子吃掉几颗白子,下到最后竟真的反败为胜了。
“二公子放的水怕不是通天河的水。”
苏煜笑笑不说话。
“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放水,我就敢明目张胆地赢,反正我脸皮厚,是不是?”
“你开心就好。”苏煜把棋盘上的棋子一颗一颗捡起来,“还下吗?”
“你不嫌我下得烂,就继续下被呗,反正也没有别的消遣。”
按规矩,双方对弈,黑白子轮流,鉴于蓝若雪棋艺拙劣,苏煜还是让她执黑子,她先出。
蓝若雪也不客气,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也没必要争强。苏煜觉得跟她这样的人相处很自在,不娇柔,不造作,坦荡,直率。
“你也别鄙视我棋艺差,术业专攻,我擅长的不是这个罢了。”
“那你擅长什么?”
“逃命算不算?”
“逃命?”苏煜满脸疑惑,“怎么说?”
“天道要我博爱众生,我生下来就带着禁制,不能伤人,不能杀生,不能存害人之心,更不能有害人之举,否则就要遭受百十倍的反噬。但是我不招惹旁人,总有旁人来招惹我嘛,所以就主修逃遁之术。”蓝若雪落下黑子,看向苏煜,“该你了。”
苏煜听得震惊,忘记落子,听蓝若雪催促才随意地落了一子。
“以你的性子,别人真欺负到你的头上,你会逃之夭夭吗?”
“当然,不会。”蓝若雪说道,“宁愿站着死,绝不跪着生!逃命这种窝囊事,有辱门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