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1950年的夏天,战争的硝烟渐熄,形势稳定,国家经济欣欣向荣,交通比过去安全方便了。
我家生活也比过去宽裕多了,爸妈想回趟山东老家看望阔别多年的父母亲。
为省点钱,打算只带弟弟去,就把我三姨叫来,帮助看家照顾我姐俩。
妈妈没把这打算告诉我们,我自以为带我们一块回老家,高兴得我欢天喜地好几天,还和二妹商量到老家去看海、捡贝壳、去赶集······这些都是过去听爸妈说的,听说还有花生地瓜,如果去的季节合适,还有大螃蟹、大虾和蛤蜊等等,农村的老家还有地种。
这么新奇吸引人的地方,真想去看看。
这回爸妈要带我们回老家了,那神秘而又美好的梦想一直在心中萦绕。
可是二妹领弟却整天不语,不知为什么闷闷不乐,好像对这件事没兴趣。
这天早上太阳刚刚升起,爸爸叫来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爸爸拿了个简单的包袱,妈妈抱着弟弟要上马车,什么也没和我们说。
我疑惑爸妈要干什么去?问三姨,才知道爸妈这是去坐车回老家。
我傻楞了一会才明白,原来爸妈只抱弟弟去,没想带我们。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击碎了我那美好的梦想。
我立刻冲出去追赶爸妈,拉住妈妈的衣襟,哭喊着我也要去,妈妈看我哭的可怜,心软了,折回屋里叫领弟一块走,领弟坐在窗台上,望着走在外面的爸妈,不言语也不哭。妈妈进屋叫她走时,她拗着不走还说:“不去,坐车难受(晕车)。”
妈妈叫不走领弟,又不忍心留她一个在家,硬让我留下和她作伴玩。
我哪肯放弃,大哭不松手,爸妈狠狠心,推开我的手,在我大哭声中抱着弟弟上了马车。
我不甘心,要去追,被我三姨紧紧抓住夹在两条大腿间,我拼命挣扎也挣不脱,我又哭又捶又掐挣扎好一阵,三姨才放开我,我赶紧跑出去追赶,早已不见马车的踪迹。我又飞快地跑了一段路,三姨在后面追我。
明知道追不上也要追,那种失落、绝望、痛苦、沮丧、加上刚才的大哭挣扎,已让我筋疲力尽,像滩泥一样坐在地上。
三姨和我说什么我也听不进去,只好把我抱回家放到炕上,我几乎快哭晕了。
这种天壤之差的感受,让我一时接受不了。我埋怨妹妹:“就是因为你,就是为了你。”
妹妹毫不介意地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不理会我吵她什么,自己很有主意。
我更生气,一连哭闹好几天,也不吃饭,闷闷不乐也不玩,天天盼着妈妈回来。
三姨怎么劝也听不进去,几乎快病倒了。
爸妈走了半个月才回来,我的情绪一直不好,爸妈带回一些老家的特产,很多好吃的,我都没兴趣,那回谁也不能理解我那幼小心灵受到的创伤。
我盼着的美妙梦想是去看大海、拾贝壳、玩沙滩、去赶集(从小没见过赶集)。我想这次不带我回老家,以后更不会有机会了。回老家的梦想很难实现,在我童年的心里留下了老家与我无缘的阴影,也是最让我绝望伤心的事。(说句题外话,我一生中,只有五八年爸爸迁厂到济南,中途拐弯带全家回一次老家,就再也没有回过老家。我遗憾地泪流满面,写不下去了。)
五一年的春天,我们大院里在一块玩的同伴,都有人领着去学校报名上学了。
我很羡慕,就和妈妈说:“我也要上学,你带我去报名吧。”
妈妈说我年龄不够,报不上。
我不服气,我认为我比他们认字多,还会算数,怎么就不能上学。
这天,邻居季柱他爸带他去学校报名,我偷偷地跟在后面,看他怎么报名,他爸给他报好名走了。
我站在那犹豫着,听学校老师问:“还有报名的吗?”我想了想走过去说:“我报名。”
老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运强”。
老师又问:“你姓什么?几岁了?”
我心里忐忑不安,如果说真实年龄,害怕报不上;撒谎吧,我从来没撒过谎,不敢说。
老师看我不回答又问:“谁领你来的,家长呢?”
我急忙说:“是我自己来的,”
又挺有勇气地说:“我姓姜,今年九岁。”
老师满意地说了句“不小了”,就把“姜运强九岁”写到他们的本本上。
我认识自己的名字,当时还多个心眼,既然撒谎就多报一岁,免得老师再问怎么这么巧,正好八岁?我这天真的猜想真是多余了。最后老师告诉我×月×日来第二完小上学吧。
报上名我兴致冲冲跑回家,告诉妈妈我报上名了。
妈妈也很高兴,自豪地说:“我闺女真行,自己能报名上学了。”
停了一会妈妈又问:“上学还没给你起上学的名字呢,你报的啥名?”
“姜运强”我说。
妈妈忙说:“不行不行,那是小名,哪能上学用。”
妈妈又说:“等我想好了名字你去改了。”
我很为难,也不明白为什么上学还要另外起名字?
上学好长时间妈妈也没想出个好名字,后来听广播里常说“永远跟着毛主席,永远跟着共产党。”妈妈觉得“永远”两字挺好,就和爸爸商量叫永远吧,爸爸说:“他们这辈犯荣字,就叫荣远吧。”从此我的学名就改成“荣远”了。
那时的学制是春天开学为第一学期,秋天开学为第二学期。
我从小就喜欢学习,上学是我最快乐的事,和同学们在一起学习、说笑、游戏,一起写作业,我写的很快,回家还可以帮妈妈做事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