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那您……是怎么来到环洲界的?”这个问题,祁宇一开始就想问了,但他又担心这样会打乱父亲的思路,所以就一直憋到现在。此刻,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祁觞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儿子的眼眸,片刻的犹豫过后,他不答反问道:“宇儿,你的体内流淌着两界的血脉,倘若要你在凌虚界与环洲界中做出选择,你会怎么做?”
“爹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祁宇天生机敏过人,他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难道说……两界将会发生冲突战争?……”
祁觞无奈地点头叹息,“极有可能。”
“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数千年来,环洲界的百姓不断地编织着凌虚界的美梦,祁宇也不例外。前不久他还嚷着要“突破凌虚境、踏上凌虚界”,他认为这样才是真正的巅峰强者。他从未想过,两界竟然是“敌对”的关系!
祁觞抬头望向窗外,目光悠远。他透过那湛蓝的天空,仿佛望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时……我还生活在凌虚界。我曾听人说,那一方大陆很大、很大,大到没有边界。”
他看着天空中的层层云朵,好似要在那云雾之间找寻什么,“天界仙山上的宗门派别,多如繁星。其中有四大宗派的实力,可谓是遥遥领先。我所居住的‘地域’,便是其中之一——‘辟尘阁’的辖区。除了‘辟尘阁’,我还知道另一个门派,叫做‘策阳’……”
“策阳?!”祁宇惊呼出声。他并非有意要打断父亲的话语,但这两个字于他而言,可以说是直击心房。
“嗯,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策阳派’。据传,它是整个凌虚界最强的宗门。”祁觞将目光缓缓地拉回儿子的身上,“宇儿,之前你和贺师父提到的澜灵焰,便是策阳派的信物,它是该派弟子的身份象征。杂民虽居于‘地界’,但关于策阳派和澜灵焰的情况,通过某些黑暗渠道,还是能打听一二的。”
“至于剩下两个宗门的名字,你爹我就不知道了。”祁觞笑了笑,“毕竟,凌虚界广袤无垠,而我不过是一个底层的杂民,活动范围有限,‘天界’的事物,更是难以接触。若非我生意上有些人脉,则根本不可能知道仙门之事。”
“莫非那四大宗派,想攻打‘我们环洲界’?”从祁宇的言语中,祁觞听得出来,儿子把自己当作环洲界的子民。他方才的问话,已得解答。
“倒也不能这么说。”祁觞摇了摇头之后,复又点头,“应该说,你只说对了一部分吧。他们并非‘主动’侵犯,而是‘被迫’定下了一个‘侵略计划’。”
祁觞的所有过往经历,在他与宁秋娴成亲之前,便已毫无保留地悉数相告。宁秋娴此刻平静如水,祁宇的情绪虽起伏不定,却在努力地克制。
祁觞看到宇儿未再发一言地认真聆听,他的心中暗暗赞许,继续说道:“我所知的是:凌虚界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大的危机,以至于威胁到该界居民的生存。故而,他们想找寻一个新的‘生存空间’,整体转移,并在新的大陆上繁衍生息。”
“什么!?”祁宇始终还是沉不住气地吼了出来,“所以凌虚界的人,就来打我们环洲界的主意?”
他显然很生气,拿着茶勺“叮叮叮”地敲击着茶壶,撇嘴说道:“要是他们没地方住,我们倒也可以给他们腾块地儿出来。但听老爹你说的那些情况,我感觉他们也不是好相与的。到那时两界那么多人,都挤在环洲界,肯定会大乱。还有,照我推断,凌虚界的人,武功修为应该比环洲界强蛮多,那环洲界的百姓少不了会受各种窝囊气,那可使不得!”
祁宇斜眼瞅着祁觞,“老爹,你……该不会是凌虚界派来的‘细作’吧?”他此时对父亲的称呼,又从郑重其事的态度,改口成为“不正经”的“老爹”。
“你这臭小子。”祁觞看起来像是在笑,双眸却是有些润湿,“又让你说对了大半。”
“‘侵略计划’并非四大宗派私自定下,听说是经过所有‘仙门尊族’和‘名门贵族’一致同意的。然具体打算‘何时侵略’、‘如何侵略’,以及‘进行到何种程度’,我就不得而知了。”
祁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或许如你所言,两界共存但冲突不断,我也很担心最后会发展成为——环洲界被彻底吞并!当然,不可否认的,两界百姓和睦共处,产生新的规律和秩序,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虽然凌虚界的等级制度让我深恶痛绝,且‘仙门’和‘名门’中,也不乏恶徒败类,但大多数‘尊族’和‘贵族’还是明事理的,不会枉害枉杀下族。否则‘杂民役族’要么生不如死、要么被屠戮殆尽,哪里还能正常营生,代代传承?”
“‘侵略计划’虽非四大宗派所定,却是由他们牵头。哼!他们想要施行这个计划,首先,要有那个胆子!”祁觞的面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
“老爹,什么意思?你就别卖关子了,爽爽快快地说了吧!”
“环洲界的居民并不了解凌虚界,其实,反之亦然。”
祁觞喝了一口温茶,“修士们只知有‘环洲界’的存在,然除了这三个字之外,对于这一方大陆却是一无所知。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就连最强的修士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战胜环洲界的强者,而环洲大陆是否适合生活居住,他们的心里,也没有底。他们了解到:有一条‘时空通道’连接着两界,每五十年开启一次。当通道打开之时,两界可互通往来。”
他顿了顿,又是一声叹息,“而我,就是被‘辟尘阁’选中的‘第一个探路者’!其它三派应该也派出了人。然四大宗派相互防备,各项秘事讳莫如深,我能知道这么多,完全是因为我这个‘探路者’的身份。”
“所以老爹,你这‘奸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复命’?”祁宇故意摆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他当然知道父亲不会“背叛”环洲界。父亲已扎根在此,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父亲对母亲和自己的爱,重如山、深如海,绝不会做出一丁点儿伤害的举动。况且,祁觞一开始就表明了态度:相比凌虚界,他更喜欢环洲界。
祁宇懂父亲,祁觞亦懂爱子。
祁觞横了儿子一眼。“臭小子又在胡闹了!你老爹我是被迫的!而且穿过那漫长的时空通道之后,我就和凌虚界断了联系,就算我想‘当内奸’,也找不到‘回去复命’的路啊!”
“噗嗤!”宁秋娴一声轻笑,声音轻柔温和,“唉,你们爷儿俩啊……这般沉重的话题,也能把我逗笑,真拿你们没办法。”
她轻轻地抚上祁觞的手背,“觞哥,贺师父说这段时间有人在暗中盯梢祁府,你觉得,会不会是另外三派的‘探路者’?”
“不好说……”祁觞的脸色忽地又沉了下来,惧意甚浓,“那是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时空通道。无论何种修为,一旦踏入,皆为‘虚无’之状,身体承受着比撕裂更甚千百倍的痛苦,九死一生。面对它,修为的强弱毫无意义,靠的是运气。”
“其他‘探路者’能否存活下来,真不好说。”祁觞反手轻握着夫人的玉手,眼中满是宠溺与感激,“娴儿,若非我有幸遇到你,我祁觞早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