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深夜才回来,他精神抖擞地告诉我,纪老师对他的书非常满意,情节上略做些调整,细节上稍加修改就能出版了。
而且纪老师让几个导演看过,都有合作改编影视的意向。
老杨说:“这回赚大了!”
我真替他高兴。
我倒不管赚不赚钱,只要能印出来,摆在书店的书架上,就算了却了阿灵的一桩心愿。
老杨又说,他这几天要和纪老师集中精力改稿,所以白天就不回家了,晚上也要很晚才能回来,让我不要介意。
老杨说:“我总算没辜负阿灵的期望!”
我表示全力配合。
两人改了几天稿,纪老师就走了。
然而老杨的书却迟迟没有出版,我问过他一次,他说出书哪有那么容易,需要经过层层审核,每次审核都会提出新的修改意见。纪老师满意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满意。
我不懂这些,只能耐心地等待。
以后每隔一段时间,纪老师就会从外地过来和老杨改稿。
她每次来,老杨都全程陪同。
有一次老杨垂头丧气地告诉我,他的书可能出不了了。
我问怎么回事?
老杨说,出版社的一个领导好像故意跟这本书做对似的,无论怎么修改他都不满意。
我说那就换家出版社吧。
老杨摇摇头说,谈何容易啊,出版社一家是一家的风格,换一家又得从头改起。
我也觉得不太可行,不说别的,单说改稿期间的花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纪老师可不像那些导购那么好伺候,两人天天在外吃大餐;老杨为了讨好她,还利用改稿的闲暇开着阿灵的车带她到周边旅游。
这要换几家出版社都这样,我恐怕就要入不敷出了;关键是那样又不知要推到猴年马月去了。
我没了主意,问老杨怎么办?
老杨期期艾艾地说:“听纪老师的意思,给那个领导送点礼应该能行。”
我问:“多少?”
“纪老师说,三万可以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说三万都可以自费出书了。
老杨说,自费出书纯属自娱自乐,没什么意义,而且进不了新华书店,需要自己找销路,更别说改编影视了。
老杨说,现在看起来三万是不少,等到将来这本书改成电影和电视剧,获得的收入可能三百万三千万都不止。
老杨说:“阿灵也是不赞成自费出书的,她说自费出书就是一个作家的耻辱!”
我考虑了一会儿,答应了。
老杨拿着三万元钱欣然而去,可过了好多天,我还是没听到他的书通过终审的消息。
倒是纪老师经常来,书稿还在继续修改。
老杨说快了,出版社的领导已经点头了,但还是要改,要精益求精,出版社要打造一本精品畅销书。
老杨说:“阿灵说过,写作和出书都是急不得的事,粗制滥造地出一本,还不如不出呢。”
有那么一天,我在食堂忙乱,老杨打来电话说,纪老师又来改稿了,他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老杨不回家,我也就没必要跑那么远的路回家。
我在食堂随便吃了点就去逛街了。
我给老杨买了一套西服。
老杨说,他以后会经常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需要一件像样的礼服。
我拎着购物袋乘坐商场的直梯下楼,电梯里还有两个人,我忘了按楼层按钮。我跟着他们走出电梯才发现,这是地下停车场。
正要返回电梯,我一眼望见了阿灵的车,它停在一根混凝土柱子旁。
我开始没想那么多,只是以为老杨和纪老师在附近吃饭,但我还是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我看到车子似乎在晃动。
我扒在玻璃上往里瞅,我看到后座上两个人赤条条地交缠在一起。
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我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而当我反应过来时,那一刻,我真的想去死,想和这两个人同归于尽。
我从没奢望过老杨真正地爱我,我一直以为老杨的爱全在阿灵身上,我心甘情愿地替阿灵爱他,且倍感荣幸。我万料不到老杨会做出这种事,他背叛的不是我,而是阿灵。
最令我崩溃的是,他们居然在阿灵的车上。
我一直以为老杨和我一样视这辆车为最圣洁的存在,容不得亵渎和侵犯。
他怎么忍心?
里面的人也看到了我,停止了动作,惊慌失措地找衣服穿。
我站在车窗外直发抖,几欲晕厥,刚给老杨买的新西服脱手掉在了地上。
车门开了,老杨从这边下了车,叫了声:“小苇——”
那个姓纪的女人从那边下了车,落荒而逃。
我没理会老杨,拉开副驾驶的门,我没看到阿灵的照片。我俯下身到处找,终于在副驾驶的座椅下面找到了阿灵的照片,上面已沾了一层灰。
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用衣袖擦净它,抱在怀里痛哭起来。
我的第二次婚姻勉强维持了一年就草草地结束了。
老杨声泪俱下地请求我原谅,我没有心软。
他说他是为了出书才不得已出卖肉体的,他是为了我们将来能过上好日子。
他说他的书已经通过了终审,马上就可以付印了。
他又即兴杜撰了几条“阿灵语录”说服我。
我没再和他说一句话。
我无能,不仅不能滋润他的肉体,更不能浇灌他干涸的灵魂,我放手了,让他另谋高就。
我写好了离婚协议书让他签字,他不签,我就直接去法院了。
我收拾好东西要走,他拦在门口不让走,我就扔下东西跑了。
我又回到了我和阿灵的那个小家,在这个星球上,它是最温暖和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