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比较现在要简陋很多,小区里全是一排排的平房交织着,没什么规划。
坑坑洼洼的土路纵横其中,平房的屋里是没有厕所的,要想上厕所就得去大院一角的旱厕。旱厕前面一大片空地就是我们儿时的游乐场。
每天放学后,或者是吃完晚饭,那里就变得热闹起来。
夏天在那里组队打尜尜(类似垒球的一种游戏)、打羊拐骨。冬天在垃圾堆冻成的冰坡上滑爬犁,还把水故意倒在地上,等结成冰面后在上面打铁陀螺。
我挺喜欢玩羊拐骨游戏,羊拐骨是羊腿上关节部位的一块骨头。根据形状我们还会分别起名“索拉”和“温海”,野黄羊的羊拐骨比绵羊的大很多,也重很多,在游戏中很是占上风。一些比较狡猾的玩家,甚至会在绵羊的羊拐骨上钻一个眼,往里面灌入融化的铅水以增加重量。
我的羊拐骨都是父亲从山里带回来的,父亲会说一口流利的维吾尔语和哈萨克语,山里牧场的少数民族是只认语言不认人的,所以对待父亲总是像亲戚一样热情。
父亲只要进山,就会从哈萨克族牧人那里要很多的羊拐骨,一袋一袋的带回来给我。
这个时候,小伙伴们就会争着跟我玩,原因是他们知道我打羊拐骨的水平不好,不一会就会把我满满口袋的羊拐骨赢完。有时遇到的对手拿着灌着铅的羊拐骨跟我玩,输的更是子弹一样快。
羊拐骨输完了,父亲就会想其他办法让我开心。
我们家有一个院子,大概有二十来个平米,一天,父亲买来了一袋石灰,泡水融合后,将院子一侧整面的墙都刷成了白色,这面墙就被打造成了露天电影院的幕布。
父亲又找来一些胳膊长的木板,连锯带钉,打造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的后半部分装上一支去掉聚光罩的手电筒,再用刻刀在盒子的前端雕刻出可以插放玻璃块的卡槽,按下开关后,手电筒的光会通过长方形的盒子投射到白色的墙上。
父亲拿来一些玻璃,比照盒子前端卡槽的大小,将玻璃切割成方块,又叫来一位擅长画画的邻居,让他照着小人书在玻璃上用毛笔画图案。
我帮不上什么忙,兴奋的蹲在旁边,换不同的角度看父亲和邻居哥哥忙活,一个故事至少都会用掉三十几块玻璃,一切准备妥当后,一套大型家庭影院就诞生了。
我家要播放电影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大院。
待到太阳刚一落山,整个家属区的小伙伴搬着小板凳,赶集一样来到我家的院子里,甚至一些大人也来凑热闹。
不大的院子挤的满满的,先来的小伙伴们早早占好了中间的位置,后来的也见缝插针的将小板凳一点点往前挪,大人们嗑着瓜子,依靠在墙边等着电影播放。
隔壁的哥哥在父亲的指挥下开始操作,手电光透过玻璃打在白色的墙面上,随着一块块玻璃在木盒前更换,生动的故事就一帧帧的显现在墙上。父亲抽着莫合烟在旁边又是配音又是旁白,简单的玻璃电影经过父亲的演绎变的妙趣横生。
父亲的手艺很好,我的很多玩具都是他亲手制作的。
记得有一次他从上海出差回来,我问父亲大海是什么样子的,父亲说有很大的铁船在上面走,我又问铁船是什么样子的,他看着我憧憬的眼神,对我说,爸爸给你做一艘。
之后的几天,父亲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到离家不远的车间里去。过了没几天,父亲抱着一艘铁壳船回来,是那种白色铁皮焊接成的军舰,军舰前面的平台上有一个炮塔,炮塔后面的驾驶舱还有两个小门。
父亲把家里的洗衣盆拿出来,是那种我每次可以坐在里面洗澡的大铁盆。注满水以后,把铁壳船放了进去,我兴奋的用手推着船在洗衣盆里转圈。
玩着玩着,我说了句船咋不自己跑呢,父亲思索了一会,站起来走了出去。
没一会,父亲手里拿着一小盒不知道什么油回来了,他把这些油抹在了铁船尾部一块突出的铁皮上,奇迹发生了,随着油迹在水中散开,慢慢的,船开始自己往前跑了。
我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油在水里可以推动船前行的原理,而父亲,从没有上过一天学。
摘榆钱儿,也是我记忆中儿时的趣事。小区路边的榆树只要一长满榆钱儿,大家都会爬上去摘榆钱儿,拿回家后用包谷面拌均,再放点盐蒸着吃,味道非常好。
当年这道果腹的饭现在已经登堂入室进入大酒店变成特色菜了,价格还死贵。
七十年代的生活还是很艰苦的。什么都要凭票才能购买,月底发工资时,单位会定量发一些粮票、布票、肉票之类的,买的时候还要排很长的队。
父亲的职业是驾驶员,在那个年代是一种受人羡慕的职业,不仅可以天南地北的跑,更重要的是可以给家人带回很多凭票也买不上的东西。
在很多家庭还在用抹布沾油擦锅炒菜时,在小伙伴们吃块糖还要嗍着吃舍不得嚼时,我已经生活在了豪华奢侈的蜜罐里。
我记忆中的童年没有饿的概念,上树摘榆钱儿的这类事情,只是觉得好玩。
父亲在我的枕头边放了一个装满零食的塑料袋,睁开眼就可以随时往嘴里放一块饼干或者一块糖,我现在嘴里的虫牙应该就是那时的优越留下的印记吧。
父亲的驾驶员职业,便利了宠我的条件。他每年都会从外地买回来活的羊啊牛啊,就在院子里养着,隔几个月宰杀一只。每次煮好肉后,父亲还会盛上几碗送给周围的邻居们。除了这些,蒸鹅蛋当早餐,红烧鹅肉当午餐对我来说也挺平常。
记得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出差回来,从车厢里卸下一群鹅,我数了一下,有十只。
父亲在院子里用木棍和木板围成一个圈,把鹅放在里面养着,我每天从外面玩完回家后就会逗它们。
鹅有点像狗,不仅能认人,还可以护院。遇到陌生人进我家,它们就会扇着翅膀追着叨,刚开始的时候我也被叨过一次,挺疼的,慢慢的认识我后就好了。
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鹅熟悉了我,也可以认门了,父亲就每天把鹅赶出去跑一下,他说这样放养出来的鹅肉好吃。
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玩的事情,父亲就找来一根比我个子还高的竹竿,在竹竿的那头绑上一段红布,我就拿着竹竿“放鹅”。
每天下午晚饭后,小区里纵横交错的土路上就全是鹅的嘎嘎声和我的吆喝声。这时候,大人们就会从各自的平房里出来,斜靠在门框上笑着逗我。呵呵,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一群鹅晃着肥肥的屁股在我前面跑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