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被起诉
清晨的酣梦总是叫人沉醉不醒。Jason 身轻如天使，翱翔在一个美丽的自由之地。没有国家，没有政府，当然更没有上门来抓人的警察。早晨的梦恰恰都是反的。
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将Jason从翱翔中震落床面。他睁开眼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挨家挨户通知紧急疏散？火灾？恐袭？他下床到门口从猫眼看见，有一群人堵在家门口，都穿着制服。他打开门，没有打开链锁，问你们是谁？有人把证件递过来，说：我们是ICE，开门。Jason问发生了什么，那人说，你被起诉了，跟我们去法庭。开门让我们进去。Jason愣了数秒，打开铁链，一伙人涌进来。Jason要去卫生间洗漱，有人拦住说不必了，Jason想要换双皮鞋也被阻止。他被带上手铐，双脚塌拉着棉麻拖鞋跟他们上路。
到了法院，他被人指使去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打指模，不明白为什么要打那么多次的指模。是担心指模打的不准确，还是怀疑被打指模的人有偷换指纹的特异功能？这一圈圈转下来，他心头焦躁，头晕口渴。没有人给他一口水喝，给他一点食物。幸亏他没有因为脱水和低血糖而晕倒，也许是人体自身的应急系统在启动运转。他心里着恼，给人水喝，给点食物，难道不是能体现一个政府对人民的体谅和对生命的尊重吗？况且，在没有被定罪之前，他就不是罪犯。就是罪犯也要被善待。
折腾半日，打指模活动终于结束，他被带进一个小房间，有一个官员模样的人在等他。此人告知Jason，移民局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证明他利用不正当手段欺诈移民局。他将在法庭过堂，被审判，量刑。Jason耸耸肩，一句话也没有。此人又说，假如他知道有什么人什么事和移民局相关的犯罪行为可以举报，以获得减罪机会。Jason想这逻辑不对，他现在是无辜的，为何要做什么事情去减罪呢？他摇摇头。此人又问他有什么要说的，他再次摇头，想，和此人申诉有必要吗？还是等着看下一步如何进行吧。
他被送到拘留室，拘留室另有两人，一黑一白。他在黑人身边坐下，黑人身上发出奇异的香味，先让他头脑一震，清醒了一会儿。那人开口说话：“你知道这是什么香味吗？这是丛林香味，来自于丛林植物。”Jason礼貌性地点点头。他口干舌燥，没有力气，更没有心情说话。不一会儿，他感觉晕乎乎，轻飘飘，人倒在长椅子上，没有了知觉。
等他清醒过来，拘留室已是空荡荡，那两人不见了。拘留室的铁栅栏门打开，一个宽大的物体，慢慢移进来，在他面前三英尺的位置停下。只听得那物体说话：Jason，起来，跟我出去。Jason 站起身，发觉那宽大物体，比他高了半头，其余的样貌看不清楚。是拘留室太暗，还是Jason的视觉出问题了？Jason跟在后面，脚步踉踉跄跄，走过一道黢黑走廊，出了大门，来到外面的自由世界。
午后傍晚前的清新空气，刺溜刺溜涌入Jason的鼻腔，Jason满满吸进，透出一口大气。柔和天光下，Jason的视线恢复，认出了那宽大的物体，是她，女超人，罗德里克律师。她厚实的体态，严肃的表情，使得饥渴交加的Jason，对她产生了依赖的念头。
她果真可以依赖。女超人走进街边咖啡馆，招手让Jason跟进去。她买了两杯卡布奇诺，四个巧克力甜麦圈，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Jason坐对面。从早晨被敲开房门带走，这一整天没有喝到水吃到食物。他先喝了半杯卡布奇诺，几口吃完一个麦圈。罗德里克律师喝咖啡，吃甜麦圈，速度和Jason一样快。似乎她也被关进拘留所，两人一起放出来的。咖啡馆回荡着烟嗓女声，唱的是舒缓低柔的曲子。
Jason喝了吃了，有了精神头，研究罗德里克律师的相貌。她有一张典型白人的容貌。金发碧眼，直鼻梁，嘴唇稍嫌薄，在法庭上一定是两片利刃。她的脸庞很小，头也小。当然是在她那副身架子的陪衬造成的。她已经喝完咖啡，吃尽两个甜麦圈。没有好胃口，哪里长得成大身板。Jason记得给了俊美的名片是解洁的，为什么他电话了女超人，而不是电话解洁来保释他？是命运之手操控了俊美的行为？
女超人喝了吃了，也有了精神头，开口问话：“Jason，法庭对你的起诉书在我包里，上面列了你的罪名，有两条，第一条是移民欺诈，第二条是杀妻嫌疑。这两条罪名均属刑事重犯。在妻子死在家里的情形下，警方总是首先不排除他杀，其次是自杀或医学上的猝死。”
“可以让我看一下起诉书吗？”Jason 想，起诉书既已到了她手上，也就认了她。再说解洁不是刑事律师，恐怕对于刑事辩护经验不足。
女超人摇头：“下次到我办公室看。事发当天，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没有。我在自己家里睡觉。”Jason摇头。
“有一句话，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谁能证明你在家是睡觉，还是在准备杀人？“
”没有人能证明我在干什么。“
”这对你很不利。你看过电影肖申克的救赎吗？那个杀妻嫌疑犯被判了无期徒刑。仅仅凭他有杀妻动机和一把扔在河里的手枪。”
“我没有杀妻动机，也没有作案工具。”
Jason嚼第二个甜麦圈。
“动机是可以分析出来的。也许你人格方面有化身博士的特质。”罗德里克律师追击Jason。
“化身博士？你是说，我变成了邪恶的海德先生跑出来杀了她？不会吧？化身博士是去随意作恶，伤害和他无关的人。”
“那么，你是有预谋的？”这律师够狠。
“难道她不可能是自杀或医学上的猝死？”Jason咽下最后一口甜麦圈。咖啡已经喝干了。
罗德里克律师招手那边的服务员，再要了两杯咖啡。
“谢谢你的招待。”Jason低头看看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颜面尽丧。
“不客气。我招待所有我保释的人。因为他们处在相同的境地：饥渴难耐，身无分文。”
这是对自己的嘲讽？
“Jason，你有无任何材料证人，能帮到你洗刷杀妻的嫌疑？”
“有一些材料，”Jason想到他雇佣的私人侦探佩利先生。“证人没有。”
“好，请将材料准备好，送到我办公室来。我要开始着手为你上庭做准备。”
Jason看着罗德里克律师自始至终没有微笑过的，紧绷的脸，想象她法庭上为自己辩护的样子。电影里，肖申克是无辜的。有另外一个人杀了他妻子。但他还是被陪审团认定谋杀，被法庭宣判了无期徒刑。律师有什么作用？假如自己真的杀了蒂娜，罗德里克律师能为自己洗脱罪名吗？
Jason不知为什么，想要戏谑律师：“罗德里克律师，我们的祖先智人因为杀戮而得以存活繁衍至今。不然我们可能就像某些其他种族那样灭绝了。所以，现代人的基因里都存有杀人因子。我们对于某些侮辱了我们的人，妨碍了我们的人，侵犯过我们的利益的人，脑子里难免会产生杀人念头。至于我究竟杀了人，还是没有杀人，只有我自己知道。律师的辩护是否成功，有很大的偶然性。”
罗德里克律师瞪了Jason数秒，从手提包里摸出两元钱，放在Jason 面前，说：“Jason，你累了，坐地铁回家休息。我们下次再谈。”她起身，将咖啡空杯收起，扔进墙角的废物桶，快步走出咖啡馆。
Jason楞住数秒，拔脚跟出去，已不见女超人人影。她那么大的物体，竟然能那么快逃逸，莫非她真的备有一件超人披风？外面天色向晚，霓虹灯交相辉映，照亮了城市，照不进人心。Jason苦笑摇头，自己嘴巴胡诌，说话不合时宜，明目张胆挑战律师。那些言语怎么会从脑子里冒出来，又从嘴巴里滚到外面？有时候聪明人的自以为是，比白痴糟糕。或许自己真有化身博士的人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