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刘妍穿着吊带裙,头发乱蓬蓬地披散着,两鬓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
她眸光黯淡,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左手一杯水,右手手心里有一把白色的药片。
窗户半开着,没有风吹进来,透过月光看去,她就像一尊雕像。
对面卧室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她觉得耳膜被震到了,头皮发麻。
三天了,她不曾有片刻安宁的睡眠,大脑就像即将报废的机器发出悲怆的轰鸣。
三天前,那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那日刚上课,刘妍滚圆的肚子开始阵阵疼痛。
早晨还好好的,也不应该吃坏肚子。
不过才七个月的孕期,这肚子痛得有些蹊跷。
怀孕以来,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比任何一个准妈妈都小心谨慎。
因为婚后她一直没有孩子,为此受尽了丈夫和婆家人的各种白眼。
无奈的她,各种中药调理,终于怀孕了。
那一刻,她觉得春天来了。
她放下粉笔,扶着讲桌,猫腰慢慢地坐在椅子上,神情焦虑起来。
“老师怎么不讲了?”林放边说边用脚去踩同桌。
“老师肚子疼,想上厕所吧?”李丹眼看老师朝同桌方向小声嘀咕。
教室里骚动起来,这群孩子,只要老师稍微松懈他们就开始造反。
刘妍眉头紧皱,想大声呵斥,却没有了力气。
“老师,我去找班主任吧?”万泽看到刘妍痛苦的表情,着急地问。
刘妍勉强勾唇一笑,欣慰地点点头。
肚子更疼了。
“同学们,做练习册58页,我出去一下。”刘妍等不及了。
她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挺着孕肚,慢慢地来到三楼找林宏。
林宏的办公室在教室的下一层,而且对面有一个领导专用厕所。
门虚掩着,刘妍疲惫地推开门。
看到眼前的画面,她简直懵了。
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的好闺蜜正和老公的抱在一起,忘情地互啃。
“你们?”刘妍感到心口发堵,口吃地吐出两个字。
两个人触电一般快速分开。
“小妍!”韩璐脸一下子通红,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
“我们是好朋友?韩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刘妍声音隐忍哽咽,脑袋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
就在今天早晨,这个女人还殷勤地拿着热乎的豆浆给她。
她们边走边聊,她还对她说,肚子大了,上下楼注意安全。
前一秒钟还是暖心的闺蜜,可是转身就和自己的丈夫抱在一起。
这画风的转变着实让刘妍有些吃不消。
“刘妍!”林宏慌忙扑了过来,“上课时间你出来干嘛?”
刘妍一时哑然。
她好像第一天才认识他的样子,盯着他,想看看他心是不是红色的。
“别那么看我。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你不要瞎想!”
刘妍感到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胡说,你们两个狗男女……”刘妍感到脖粗脸红,脑袋也胀了,意识有些错乱。
林宏一下子抓住了刘妍的胳膊,严厉地说:“我们真的没事!你要是胡说八道我们离婚!”
“离婚?我怀着你的孩子,你……”
她心中刚刚被点着的大炮,此时被迫熄火了。
“你什么你?那边就是副校长室,这事要是传出去,你肯定脸上无光,我这领导也当不成了,咱们三个以后怎么在学校里混!”林宏沉着脸。
刘妍捧着肚子,不争气的眼泪滑落下来。
她第一次发现帅气的林宏原来是那么丑陋。
刘妍木然转身朝外走去,突然的打击让她忘了肚子疼。
屋里的两个人互看一眼。
“没事!她生气不用哄,过段时间就好。”
“可是,这事?”韩璐狐媚地眨眨眼。
“八脚踹不出一个屁,没事!”林宏勾了勾韩璐的下巴,“她要是有你一半的可爱我都知足。”
刘妍紧紧攥着衣角,心里的怒气像沸腾的石灰浆,她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火山一样喷发。
而事实是她发现老公和闺蜜搞在一起,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木然走上楼梯,失魂落魄的。
就在上到最后一个台阶时,不小心踩在棱上,整个人倒栽葱一样摔了下去。
“啊”的一声惨叫,她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当时,她的屁股底下就流出一滩鲜血。
刘妍流产了,校长给了一个星期的假。
刘妍心里不悦,嘴上却没有说什么,目光呆滞地点了点头。
她生性懦弱,平时也不善言谈。很多生活中的不满,都堆积在心里,慢慢地更加郁郁寡欢。
发现奸情引发流产,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午夜时分,她站在窗口望了一会,然后呆呆地坐在床上,林宏睡得跟死猪一般。
这几日他毫无忏悔之意,反倒责备刘妍莽撞。
够了!
凌晨三点钟,痛苦的她吞下半瓶的安眠药。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妍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她飞出了窗户。
清晨的空气沁人心脾,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舒畅。
终于解脱了!但转念一想,林宏会不会和韩璐结婚?
然后那个贱人住她的床,睡他的男人,花她攒下的钱……
想到这里,刘妍打了一个冷战。
此刻,刘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可是晚了!
“有人跳楼了!”一声惊叫划破清晨的寂静。
只见楼下的一片草丛中围着一群人,在议论纷纷。
“这谁家的孩子,有啥想不开的?”
“现在小孩都脆弱,这不快期末考试了!”
“是不是老师罚写了?”
“没准家长逼的!”
还有和我一样傻的?黄泉路上是不是可以结伴而行。
刘妍的灵魂被吸引过来。
草丛中有一个弱小的身影,她仰面躺在草地上,双眼紧闭。
鲜血从后脑勺汩汩流出,雪白的睡衣染成大片的红。
“孟一涵!你怎么了?”刘妍扑到那弱小的身体上。
她是刘妍的一个学生,柔弱瘦小,长得跟豆芽菜似的,平时没少挨同学欺负。
她怎么掉下楼了呢?可怜的孩子!
太阳把一缕金光撒在草地上,孟一涵已经惨白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血色。
120急救车把孟一涵拉上了车,一路嗡鸣着向医院驶去。
刘妍在孟一涵的身体里焦急地探寻着她的神识,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游离的意识中,刘妍看到了孟一涵惊恐地睁大眼睛。
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靠近她,双手一掐把她拎起,然后就像抛垃圾一样把她扔出窗外。
疼,痛彻心扉的疼,是她生命中最后的感觉。
“涵涵,涵涵……”一个苍老的声音哭天抢地地呼喊着。
“您老人家不要太难过了,注意自己的身体!”医生站在身边安慰着。
孟一涵的头已经被白色的单子盖上了。
“救救我可怜的涵涵!”老人双膝一软跪伏在医生面前。
“老人家,我们尽力了!”
“是呀!我们尽力了。十七层楼,那么高……”护士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
周围的人都低垂着眼眸,有的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刘妍悲从中起,忍不住失声痛哭。
“呜呜……”白布单下传出哭泣声。
病房里所有的人都被震惊到了,不由自主地往后躲闪。
姥姥眼前一亮,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站了起来。
她颤颤巍巍地走到床前,哆哆嗦嗦地掀开白布。
“涵涵!我的大外孙!”一个长满皱纹的老脸映入了刘妍的眸中。
那老太太颤抖着双手去摸孟一涵的脸,擦掉泛滥的眼泪。
刘妍眨巴了两下眼睛,脑袋瓜子飞速旋转,心里惊骇道:难道我借尸还魂了!
还在懵逼中的刘妍,胸口感到一阵发凉。
原来医生拿出听诊器来听她的心脏。
“真的是奇迹!”医生边听边激动地说,“真的是奇迹!奇迹啊!”
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刚刚不是已经没有气息了吗?
“姥!”刘妍吃力地挤出一个字。
天哪!她从一个老师变成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