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净观就在城东,走过去也就不到两刻钟,本来苏煜是给蓝若雪准备了包子馒头路上吃,但是她不屑地看了一眼,没接,转身在街边买了两个肉饼。
肉饼吃完了苏煜掏出手帕,蓝若雪顺手接过来擦嘴擦手,一个给的自然,一个接的自然,陆白朝洛尘挑了挑眉,一副“我就说他们有‘奸情’”的样子。
连灵珩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道:大璃民风这么开放的吗?
至于长源偷偷撇了一眼,又像看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目不斜视往前走。
那一闪而过的鄙夷似乎还带着点愤怒。蓝若雪擦手的动作一顿,脚步也停了,直直地看着长源的后脑勺。
是错觉吗?他好像一直对她有敌意,但是又好像刻意地引她去不净观,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想让京官查案,还是别有用心?
“怎么了?”苏煜出声打断了蓝若的思绪。
蓝若雪摇摇头,顺手把手帕还给他,苏煜接过脏帕子,后知后觉的他想不明白他怎么就接得那么顺手?他好歹是从四品大理寺少卿,怎么就在蓝若雪面前成了鞍前马后打杂的?
他叹气摇头,终是把脏帕子揣身上。
……
离不净观越近,蓝若雪越发不安,站在“不净观”三个大字的匾额下,那种不安之感更是席卷全身。
不净观没有想象中的肃穆庄严,跟普通的民房一样坐落于此,甚至比周遭的民房还要破落一些。
木质的牌匾经过风吹日晒已经掉漆泛黑,牌匾上的小篆字倒是鲜红明亮,应该是最近重新上的色,不知道是颜料劣质还是上色之后被雨水冲刷过,每一个字几乎每一笔都滴答着朱红色的印记,像是一滴滴人血滴在字迹的凹槽里任其流淌。
蓝若雪凝望这牌匾,牌匾似乎也凝望着她,她往后退了两步,一门心思全在牌匾上,全然没注意到身后,不小心踩到苏煜的脚崴了一下,苏煜连忙扶着她。
敏锐如苏煜当然察觉到了蓝若雪的异常,他小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肯定有,至于到底是什么问题,是多大的问题不得而知。
“我和灵珩进去,你带他们回客栈。”
“这怎么行?”陆白说道。
苏煜也面露难色,在苦枫林他是见识过蓝若雪的本事的,能一眼看出玄明有问题,能把两条狐狸尾巴变成两个以假乱真的人,还能震慑亡魂。
记忆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不管遇到何事,她都是处变不惊、云淡风轻的模样,可现在她的脸上是前所未见的认真和凝重。
如果连她都没有把握,意味着前进生死难料。那……后退?他是奉旨查案的钦差,焉能后退?
“苏某奉旨查案,已经到了门口,哪有折返的道理?就算里面是刀山火海,也要进去看清楚才能罢休,不然回京之后如何述职?说我怕死止步于门前吗?”
见蓝若雪犹疑,长源道长说道:“玉公子,大璃历代君王崇尚道法,对修道之人尊敬有加,修道者也因此自视甚高,如果苏大人不去,没有官府的批文,你们连观主的寝室都进不去更何谈进入暗室?”
蓝若雪:“长源道长不是知道暗室在何处吗?等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之时,你带我们去不就好了。”
正说着,观内的人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一个跟长源年龄相仿的道长走出来,疑惑地看了一圈儿,最后看向长源,“长源师弟,好些天不见你人影,去哪儿了?他们是……”
“师兄。”长源小声说道,“我们道观涉嫌命案,他们是奉命来查案的。”
“我们道观怎么会涉嫌命案?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有没有弄错,查了才知道,观主他老人家回来了吗?”
“还没呢,估计就这两天回。”
“我带他们去观主的寝室,其它的师兄师弟望师兄多多安抚。”
长济道长迟疑,蓝若雪也在犹豫,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贸然进去太多人她怕顾不上。
苏煜大抵看出了她的顾虑,掏出令牌对易小六说道:“洛尘和陆白跟我进去,你们在外面守着,如有异常携此令牌去府衙让知府派兵。”
“大人~”
易小六显然不情愿,苏煜不容置喙道:“这是命令!”
于是易小六和胡言在外面留守,苏煜、洛尘、陆白、灵珩和蓝若雪则跟着长源进了不净观。
一路上,他们都在观察道观的布局。
从正门进去是一个院子,白玉砖铺的路面隐约可见雕刻的暗纹,蓝若雪跺了跺脚底的白玉砖又回头看了看刚刚经过的大门,年久失修的匾额和熠熠生辉的地砖,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走过院子是一排排瓦房,因为比普通的房子矮,所以在外面完全看不出来。任谁也不会想到那么不起眼的大门里面竟然宽广到令人发指。
每经过一处都能看到有穿着朴素的男女在打扫庭院、修剪花树,也有不大不小的孩童在玩闹。
“他们是别的地方逃来的难民,不净观是丹州境内有名的难民收容所,很多难民闻风而来,观主来者不拒,他们感念观主收留之恩,会自觉帮忙做些杂事。”
“这些难民是如何成为被害人的?观主随便挑选的吗?”苏煜问道。
“不知。”
蓝若雪四下看了看,“这些难民少说也是三两个住在一起的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平白无故不见了,从来都没有人过问吗?”
长源:“除了老弱妇孺,大多壮年男子数日温饱之后会自行离开谋生路,观主还会慷慨解囊给些盘缠,他们来得急,去得快,来来往往,长居于此的妇孺早就习以为常了,不长住的反正跟人不相熟,自然不会在意无关紧要之人的去留。”
苏煜记得清楚,长源道长扔在璃都的那些尸体虽然都已经干枯,但经过仵作一一查验,除了一具女尸,其余的都是青壮年男子。
按长源道长的说法,大多壮年男子会出走谋生路,自然也会有女子不愿呆在这一方之地,所以合理推测那些遇害者都是打算离开道观的人。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可能刚开始观主选择有意向离开的人,后来大家对这种“数面之缘的人数日离开”这种现象已经见怪不怪的时候,观主再暗中挑人下手是有可能的。反正不会有人怀疑。
如果是后面那种情况的话,观主这盘棋可是下得够大,下得够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