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科有2个人,孙二花和张仁。
孙二花是后勤科科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整天嘻嘻哈哈的,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里仿佛都藏着笑意,好象从来不知道忧愁是怎么回事,长得也心宽体胖,胸前像挂了2个大篮球。
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把个篮球晃得人心襟荡漾。
她和《水浒》里的孙二娘只差一个字,因此常以老娘自诩。
孙二花是古荡村支部书记杨金根的老婆。造纸厂当初建造全部征用的是古荡村的土地。镇里把征地责任落在古荡村,孙二花进造纸厂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古荡村人均土地每人3亩多,承包到户后,多的人家田地要10多亩,少的也有5、6亩,还要每年缴农业税和其他三上缴款。
听到造纸厂要占用一部分土地,农民们正求之不得,占地200多亩的造纸厂落户在一组、二组的地界上,征地时古荡村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倒是全村重新划分土地时由于土地的远近和地力的肥瘦,弄出点意见,不过也很快平息了。
附近的丝绸厂也是这么个情况,二百来亩地无偿划给厂子做桑园,条件是解决些土地工而已。
杨金根说话慢条斯理,孙二花说话砍瓜切菜般爽快。孙二花说上半天,杨金根冷不丁说一句,把她噎得发愣。
杨金根瘦条子,孙二花胖墩子。
两个人走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仿佛阿拉伯数字1和0。
团和尚总是开玩笑说,杨金根被孙二花掏空了。
张仁也是四十来岁。平时不大声响,上班时来转转,然后人不知跑哪里去了。
孙二花是个话涝,为人很热情。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后勤科多了个伴,她很高兴。
她认为陈小东在后勤科,甚至在造纸厂都是暂时的,东海大学毕业,国家211工程学校,造纸厂只不过是他的过路凉亭,歇会脚而已。
当陈小东向她讨教后勤科工作时,她笑了,“有啥个好讨教的,后勤科就是那么回事,过一天是一天。”
但看到陈小东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也认真起来。
“小陈啊,后勤科工作说简单很简单,说烦琐很烦琐。”
“后勤工作涉及面广,管理范围大,琐事多、烦事多、吃力不讨好的时候多。”
“电风扇安装维修、电路跳闸了、电灯坏了、下水道不通了,澡堂子啥时开,食堂的出帐进帐,仓库的东西盘点,反正都是杂七杂八的事,都是些屁事。”
“但主要是三方面工作:一是办好徐厂长交代的任务,二是管理好食堂伙食,三是负责管理好仓库,保管、发放好有关物资。至于登记好成品纸的出仓情况等,则不用我们操心,生产车间会负责的。”
“说简单也很简单。食堂有专门的人手,不需要操心,我们只要把饭菜票卖好,一个月和食堂一结帐。”
“仓库有2个保管员,24小时在岗。仓库里的东西轮不到我们买,东西进来时盘点好登记造册就可以了。”
“至于维修上的活,机器的维修和我们无关,水电上面的维修有专门的水电工。说白了,我们的重头戏在于服侍好徐厂长,这团和尚高兴了,就是我们后勤科出成绩了。”
后勤科上班很空闲,事不多,来的人倒不少。他们大多不是来办事的,而是找孙二花聊天说笑话的。
他们管孙二花叫花花。
孙二花有个优点,无论你怎么跟她开玩笑,她都不恼。
大家都喜欢和她开玩笑。
“花花,你那两只篮球好是好,就是分量重了点,你每天抱着这两只球累不累?”
“累呀,老娘正要找个人天天帮我托着,你愿意吗?”
“愿意是愿意,我怕被闷死。”
“闷死,你想得美!是叫你托着,又不是叫你闷着。一看就是心思不正的人。”
“花花,你的身体宽得像块门板,杨金根瘦得像只扁担。晚上睡觉你要把扁担压断了。”
“杨金根哪是什么扁担,是根,萝卜根。”
“不是萝卜根,是金子做的根。”
“是人参,大补。”
“管他是金根还是银根还是树根还是人参的根,老娘才不去管他呢。只要是只根就行。”孙二花说,大伙哄的笑了。
“花花,你不管,当心杨金根在外面有花头。这只根长到别处去了。”
“他敢?他要有花头,老娘就弄个十个八个绿帽子给他戴戴。”
“花花,你家里生产绿颜色帽子的?十个八个都有?”
“你家里才全是绿帽子呢。我是说假如,听不懂人话啊。”
“花花,昨晚杨金根又被你掏空了?”
他们都知道团和尚说的这句掏空的话。
孙二花笑得花枝乱颤,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老娘正想掏空你呢。”
说话间,突然伸手,向男人的下部抓去。还喊道,“老娘绝招,断子绝孙爪。”
男人赶紧避开。“花花,你怎么用上了最阴险的招式?”
“对付恶人要用恶招。否则你不知道老娘的厉害。”
“幸好老子躲得快,否则就变太监了。”
“太监好,老娘正缺个人服侍呢。”
他们说两个玉米粒结婚了,第二天早晨,男玉米粒醒来发现身边躺着爆米花,就奇怪地问:我媳妇哪?爆米花含羞的答:一炮把人家崩开了,就不认识人家了!
孙二花说,“我让你们猜个谜语。开始是小的、软的,拨拨硬硬,拨拨长长,越拨越硬,越拨越长,这是啥东西?”
陈小东想,还不是那根东西。他笑笑,没回答。
他们七嘴八舌说了,这还不简单,金箍棒呗。
“你们不要想歪了,我指的是油条。油条在油锅里,长筷子一拨,硬一下,再一拨,又长一下,是不是这么理?”轰的他们都笑了。
这倒真是蛮形象的。陈小东想。
孔二花怕陈小东难为情,说,“小陈啊,我们这帮人,都是以前生产队劳动过来的,生产队劳动的特点是大家一起出工,到地头后干上几铁耙,就下巴倚在铁耙柄上讲荤笑话。一天不讲ⅹ,太阳不过西,就是这一天不讲男女之事,太阳是不会下山的。就是进厂做了工人,本质上还是农民。”
“干农活是件很累人的事,荤笑话一讲,大家一乐,会轻松很多。”
陈小东忙说,“孔姐,有笑话听,我正开心呢。”
“就是嘛,大学生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有人说。
孔二花说,“小东,你没有眼福。现在河流污染,河水都黑黑的,女人们傍晚收工回来都在自家井台上洗洗刷刷。原来河水清爽的时候,一到夏天傍晚,结了婚的女人们都喜欢赤了上身到河埠头。”
“花花,你有没有这样?”
“我当然也这样,大家都这样,我不这样,倒成怪物了。”
“小东,这是真的,我到夏天,喜欢在河埠头呆到很长时间。男男女女都在河埠,十分热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张成说,“其实也无啥看头,差得不多。”
“小东,你别听他的,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你不知道有多好。”
后勤科的白天是热闹的,满是哗啦啦的笑声。
一星期一过,陈小东耳朵里灌满了男女之事。他不得不承认,一星期时间如此乡土的荤笑话比他20年听的都要多。
刚开始听的时候有点难为情,时间久了,觉得好像也不过如此。
陈小东在宿舍墙上贴了梅艳芳、张国荣、林忆莲、刘德华、王祖贤、林青霞的宣传画,他最喜欢小眼睛的林忆莲,那张专集《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封套上的林忆莲头斜斜地靠在沙发上,手似垂非垂搁在胸前,神情庸懒而落寞,令人百看不厌。
晚上一个人在宿舍时,看着墙上的女电影明星,喝了酒之后,回忆白天的荤笑话,陈小东不由的有点想入非非,梦境往往跑得很远,跑得很嗨,早晨醒来就要换内裤,有点费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