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兰陵坊沿街北行四五里,由朱雀门进入皇城,穿过太常寺鸿胪寺,便是这大唐皇宫太极宫。这座始建于前朝的庞大宫殿,本就是这长安城中最为华贵庄严的建筑。又经过数次扩建,宫阁如山,巍峨耸立,连绵不绝,却又极致的富丽堂皇。宛若一颗明珠嵌入这残垣断壁的世界,向这风雨如晦的大唐天下展示着盛世的璀璨。
此时这明珠被浓云笼罩,华光透重云,自有一股恢宏气势。太极宫承庆殿中,冬至大宴,一片歌舞升平又逢天降瑞雪,更增雅兴,文武百官无不兴高采烈。尽管宫外天寒地冻民生凋敝,宫内却是温暖如春欣欣向荣。
一个十八岁的白静少年安静的坐在龙床之上,欢宴之中,他已微醺。他斜倚在靠背上,身体陷进雍容的裘皮里,目光朦胧的欣赏着殿上的歌舞,嘴里跟着宫娥的节拍哼唱道:“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这便是大唐僖宗。
十二岁那年,父皇驾崩,尚且年幼的他在宦官的操纵之下登上帝位,没有人教过他皇帝该怎么做,他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在别人的眼里他是万人景仰的真龙天子,而他却只想享受这人间烟火。身侧侍立着一个慈眉善目圆脸微胖的太监,这是他唯一的朋友,他理解他的孤独懂得他的需要,他虽没教会他帝王之道,却成功的教会了他帝王之乐,他并不爱当皇帝,他爱的只是这永无止尽的欢宴。他的生活起居括政务国事都交给这个太监,对天下百姓视若无睹,这个太监名叫田令孜。正是:君王游乐万机轻,一曲霓裳四海兵。
宴乐正欢,一太监急奔进殿,田令孜步至殿前,那太监在田令孜跟前轻声耳语道:“禀公公,呼延赞私自放走了李国昌,叛逃属实。另外,属下安插在兰陵坊的眼线被杀,据说是一使枪的青年所为,应当是张云旌无疑。下一步应当如何,请公公示下。”
田令孜深知若呼延赞回京必会重掌神策军,于己不利。于是面色不改依旧保持着和颜悦色的神情,说道:“都杀了吧,听说呼延赞的夫人早已有孕在身,算起来已满十月,别忘了斩草除根。另外,那归德将军柯雷与呼延赞交厚,你去提点他一下,让他莫要插手此事,事后自有他的好处,去吧。”说罢,那报信的太监领旨而去。
田令孜迈着碎步,蹀躞至僖宗面前,尖着嗓子道:“启禀皇上……”
僖宗实在打不起精神去听这些扰人雅兴的事,不待说完,就挥挥手说道:“公公自行做主便是,无须禀报。”
胡青站在街边,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庆祥酒楼因出了人命,已被官府查封,此刻街道显得异常冷清。忽听见将军府中人声逐渐嘈杂起来,他的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半晌,只听将军府里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不好了,夫人疼晕过去了。快去请产婆来。”一个仆人装束的妇人随即出了门,不一会儿那妇人带了一个婆子一前一后进了将军府。
胡青见状一步一步踱到街角的僻静处,在那里站定了。少顷,只见夜色里一个身形在阴影中潜行,步履轻盈,身形敏捷。从体型来看,来者是一女子背上负着一物,黑夜之中看不甚清楚。
那女子潜至将军府邸后院墙边,从怀中取出勾索甩上房顶,拽着勾索攀了上去矫若灵猫。屋顶积雪覆盖,那女子脚下一滑,险些跌倒,胡青的心也跟着一紧。随后那女子稳住身形,收起勾索,行至夫人房间位置,掀开房顶瓦片向下观望,显是对府中环境极为熟悉。此处正是将军府后堂,为府中女眷居住之处,女眷中无习武之人,所以那女子并不担心会被人发现。风卷着纷乱的雪花沸沸扬扬的落下,打在脸上痛如针砭。
胡青正自心乱如麻,忽听得十字街上马蹄声起,紧跟着步伐铿锵,火光摇曳,显然是有大队人马。一个声音高喊着:“捉拿叛贼余孽,一个不许放走。”说着,一队人马徐徐转过街角披坚执锐列阵于将军府前。
“来者可是威福校尉何有徳,不知你率兵夤夜包围呼延将军府邸所为何事?”府中有人问道。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说道:“呼延赞阵前变节,放走反贼李国昌,罪同谋反,本官奉命前来捉拿反贼同党,尔等休要抵抗,快快开门投降,可留全尸,否则将士们杀将进去,悔之晚矣。”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一个青年冷峻的面容,正是那白日里在庆祥酒楼里连杀两名武士的张云旌。身后三十余人,多是将军府中护卫家丁,另有数名陌生面孔想是如张云旌一般近日赶来的。一帮人各执兵器,虎视眈眈。这些人自张云旌口中已得知将军放走了李国昌,均想到田令孜定会以此为由前来问罪,却无人肯弃大家离去。但当看到门外阵列森严,枪戟如林,兵甲在雪地里反射着森然寒光,竟不下五百人,心中不由得皆是一惊,生处一种无力之感。
只听张云旌叹道:“纵使将军有罪,但人死罪消。将军身死,夫人临盆在即,大人若肯高抬贵手放了这孤儿寡母和家丁护卫,我张云旌甘愿束手就擒。”语气悲凉。
“呼延赞身为朝廷将军,投敌叛国依大唐律当诛一族流三族,张将军不会不知吧,恕我无能为力。不过张将军若肯投降,我倒可以在田公公面前为张将军求情,公公爱才,定会对你从轻发落。”何有德心想若能拉拢住张云旌,这帮人群龙无首,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今晚必能省些气力,语气十分客气。
只听护卫中一人说道:“我范忠受将军之恩,无以为报,今日将军家眷有难,我自当拼死相护,把这条命报了将军也就是了。”
呼延赞为人慷慨,素来喜爱结交江湖豪客,对府中仆从也视若家人,这些人无不感其恩德。此刻听了范忠的话,都激起一股以死相报的决心。齐声喊道:“誓死保护将军家眷”。
另有一人说道:“当今朝廷奸佞当道,昏君不理朝政,只图享乐,以致义军四起。我与那山东黄巢曾有数面之缘,今日若能全身而退,我来引荐诸位,待义军杀进长安,不怕没有出头之日。”
范忠又道:“如今我家将军有恩于李国昌,我等今日脱得此困,投奔了李国昌也必受重用。”众人皆以为然,唯有张云旌默不作声。
何有徳大怒道:“好反贼,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张将军,若执意不肯回头,在下也只好得罪了。众将士听令,随我捉拿反贼。”说罢,指挥士兵攻向将军府。
张云旌指挥众人紧闭大门。门外士兵架起人梯,攻上墙头,护卫中有善使暗器者发出几支甩手箭将墙头士兵打落,奈何敌我悬殊,霎时间又有几名士兵翻过墙头,众人一拥而上将那几名士兵乱刀砍死。不一会儿已留下十几具尸体。
士兵们一边从墙头攻入,一边调来攻城锤撞击府门,情势危急。所有人都知道,只需府门一破,大队官兵涌将进来,所有人都不免被乱刀砍死的结局,年长者尚能强自镇定,年轻者已然惊惧战栗泪流满面。伴随着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只听轰然巨响,府门被攻破。这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生命与死亡之歌同时奏响。众人心头更增悲愤之情。
张云旌不顾男女之妨,率领众人紧靠在一起,边战边往内院退去。终于利用狭窄的角门阻住了大批士兵。
趁女佣手忙脚乱之际,屋顶那名女子放下绳索头下脚上的顺着绳索滑了下来,姿态轻盈宛若一片飘落的叶子,悄无声息的落进了屋内。那产婆早已没了踪影,转过屏风,红纱帐中锦衾凌乱,夫人仍在昏迷之中,旁边一粉白婴儿,瞪圆了眼睛左右顾盼,模样惹人怜爱。
那女子正待查看,忽然房门被打开,进来一绿衣少女,正是夫人的贴身丫鬟,名唤秀珠。秀珠看见那女子先是一惊,又是一喜,接着哭道:“主人,你可来了,我们该怎么办?”那女子灵机一动,将一襁褓塞入秀珠怀里,然后冲门外喊道:“保护公子!”
张云旌听到喊声,奋起神勇,将一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围住他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被他长枪刺倒。
那护卫范忠手持双钩与何有徳战在一处,范忠双钩已具名家风范,勾,托,挑,压,刺,起伏吞吐如浪。张云旌也忍不住赞道:“好功夫!”眼见何有徳不敌,几名士兵立即冲上去相助。
张云旌瞅准时机跃出战团,护着丫鬟秀珠向门口逃去。范忠又刺死几名士兵,却被何有徳一刀砍中肩膀。其余护卫仆人也死的死,伤的伤,余者仅剩十一二人。铁器碰撞之声,惨叫哭喊之声不绝于耳,那声音被冷风卷着盘旋在兰陵坊上空,这兰陵坊便笼罩在了一种阴冷恐怖的氛围里。
眼见张云旌带着秀珠向门口杀去,众人皆知只有拼死拖住这些士兵,公子才有机会活命,又想到素日里将军恩义,无不以一当十,更有甚者身中数刀,肚破臂断仍死战不休。一时间将军府中伏尸过百,血流漂杵,在这风雪交加的夜里,直如人间炼狱。
只听何有徳喊道:“不要放走反贼余孽。”率领十几名士兵追向张云旌。
张云旌躬身拧腰一个回马枪刺穿两名士兵。追兵受这一阻,秀珠已抱着婴儿跑出门外。张云旌阻住追兵,自己却无法脱身。一个士兵见张云旌自顾不暇,绕过张云旌去追秀珠。
那士兵心想这丫鬟毫无功夫,追上她便能拿那婴儿去领赏,这赏钱来得可容易的多了。秀珠抱着婴儿奔跑费力,那士兵眨眼已追到身后三尺之遥。眼看大功告成,忽然黑暗里一记闷棍将他的想法连同他的脑袋一起打碎,温热的脑浆洒在雪地里冒着热气。那士兵临死之际回头看见胡青手握一截木棒躲进了墙角黑暗处。
正无计可施间,忽有一人跳到张云旌身旁,张云旌专心对敌,无瑕旁顾,那人抓住张云旌抡了一圈逼退围攻的官兵随后奋力一扔,借着这一扔之力张云旌如箭一般窜出门外。眼角余光瞥见出手相助之人正是范忠,他已身中数刀,血染衣甲。范忠助张云旌突出重围,随后张开双臂挡在门口,被紧随而来的几十名士兵乱刀分尸。
胡青远远的尾随着张云旌,只见张云旌三两下戳翻了明德门守兵,出了长安城去。原来朝廷腐败,禁军已被宦官把控,所用军官皆溜须拍马好吃懒做之辈,上行下效,这守城的士卒在这雪夜里大多数脱岗而去,自寻温暖销魂之处享乐去了,值守的只两三个新兵。
何有徳带着几十个士兵沿着足迹一路追赶,张云旌无法隐藏踪迹,终于在出长安城十里处被士兵追上,又是一番厮杀。没有了帮手,张云旌寡不敌众被何有徳一刀刺穿了左臂,张云旌单手持枪力战几十名士兵。何有徳命令士兵在此拖住张云旌,自己带着两名亲信士兵去追秀珠。胡青一心想要救下那婴儿,奈何自己不会武功,只怕一现身立时就被何有徳砍了,急得眼泪掉了下来。
那秀珠毕竟身子弱体力不济,又跑了里许便再也跑不动了,鞋子已被雪水浸透,冰冷刺骨。雪似一双无形的手抓着她的双腿,使她迈不动步子。
长安城南有一庙宇,建于前朝名叫真寂寺,距此尚有三里路程,除此之外,目之所及一片茫茫,并无一户人家,几株秃树孤立在道旁,说不出的萧瑟荒凉。秀珠心急如焚,他与夫人虽为主仆但情同姐妹,自己救不了夫人,还要连累公子与自己命丧荒野,思及此处,悲上心头不由得放声大哭。那婴儿仿佛惧怕一般,蹬着纤弱的腿儿在襁褓中努力翻动,将脸儿埋进秀珠胸前。就连那雪花也似怕极了这世界的寒冷,直往秀珠领口里钻。
这时忽见对面来了一人,高冠长袍,腰悬长剑,踏雪疾行,脚步甚快。待那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轻道士,面有微髯,丰神俊朗。秀珠仆到那道士面前,磕头道:“求神仙救救我和这孩子。”
那道士面露不耐烦的神色,伸手拂开秀珠继续赶路。秀珠紧跟在那道士身后,苦苦相求,但那道士只是不睬。眼看那道士走远了,而何有徳也追了上来,秀珠无路可逃,只好抱着孩子恶狠狠的盯着何有徳。何有徳一刀向秀珠砍去,秀珠倒地一滚,躲过了刀锋,刀尖却划过怀中襁褓,那婴儿哇的哭出声。似乎痛极。
听到婴儿哭声,胡青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呆呆的只顾流泪。秀珠连忙解开襁褓,只见婴儿右腿上一道血痕,却没留意何有徳又是一刀刺来,刀尖透胸而过,秀珠只觉得一缕刺骨的寒意从胸中扩散开来,将生命的暖意一点点驱散,口中喃喃道:“将军,秀珠无能……。”
这时只听远处那道士轻叹了一声,回身拔剑,身形快愈疾风,四五丈远瞬间即至,一剑向何有徳斩下,那一剑毫无特色,那把剑也平平无奇只是一把路边铁匠铺里打造的寻常铁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剑下斩,甚至算不上招式,就像是农夫锄禾时挥动锄头,这样的一剑胡青觉得自己也会。何有徳举刀还击,血溅三尺,何有徳连人带刀被劈成两半。至死他也没能明白这一剑是如何把自己杀死的。
那两名士兵见长官被杀,同时转身逃走,而那道士也不追赶,又是一剑挥出,并不见有何暗器发出,只听得嗤嗤的锐器破空之声。那两名士兵叫也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双双趴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了。只听那年轻道士又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难道我的剑只能杀这无名之辈吗?”语气之中尽是愤懑失落之意。
张云旌的身手已让胡青吃惊,但在这道士跟前胡青觉得张云旌走不过三招,最有可能就是跟何有徳一样,一剑毙命。他本想去求那道士把婴儿叫他抱走,但想到那道士所为全无半点出家人的慈悲,心中不由得胆怯了。
那道士举手之间杀了三人,走到秀珠跟前,抱起婴儿,两指抵在婴儿足底,那婴儿渐渐的止住了哭声,似乎是疼痛大减。只见秀珠嘴唇翕动,对那道士吐出几个字后咽了气。道士点了点头,而后飞身跃上一棵树,树枝只轻轻一颤晃下一些积雪来,那道士便又跃上另一棵树,直如神仙凌空飞行,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里。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只惊起了数只寒鸦。
张云旌解决掉那些士兵,包扎了伤口赶到的时候只见雪地上伏着四具尸体,体温犹存。唯独婴儿不知去了何处,成了雪夜里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顾不得处理尸体,张云旌又连忙往回赶,夫人尚不知是否已遭毒手。
忽听得达达的马蹄声响起,大道上一人一马向着张云旌疾奔而来。张云旌循声望去,但见那人黑衣黑马,宛若一团黑黢黢的影子奔驰在雪地里。张云旌心中忽的一寒,口中念出一个名字:“戚长空。”尚未到得跟前,马上那人便飞身而起,自背后拔出一柄黝黑的长有五尺的斩马刀,借了下坠之势使了一招力劈华山一刀砍下,宛如修罗天降,刀法凌厉至极。张云旌举枪来架,黑与白瞬间交织,只觉一股大力压下,犹如泰山压顶,刀枪相交碰撞出一串火花。
张云旌久战之后体力不支,加之有伤在身,被那一刀的力量压得跪倒在地,臂上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那人一击无功,立即抽刀反手一刀自下而上一刀问天势,刀法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张云旌继续以枪杆格挡,又被这一击之力带得跌出丈许,滚落雪地。那人怔了一下,似乎是诧异于张云旌为何如此孱弱。张云旌以枪做杖支撑着站起身来。
只听那人说道:“张云旌,你我深受皇恩,官封四品都尉,你却不思报效朝廷,自毁前程,甘愿与呼延赞同流。我本想劝你回头,向圣上请罪祈求宽恕。但如今你杀死朝廷军官,罪不可恕,黄泉路上你再与呼延赞做伴吧。”
张云旌冷笑一声说:“戚长空,枉你自称英雄。如今朝廷奸佞当道,皇帝只顾享乐,不理朝政,以致民不聊生,群雄四起。大唐天下内忧外患岌岌可危。你外不能抵御强敌,内不能诛杀奸宦,却弃同袍之义于不顾,真是可笑至极。”说话间,鲜血不停滴落,在三指厚的白雪上熔出一个个黑色洞孔。
戚长空看了看张云旌身上伤口,神色森然道:“休要呈口舌之快。你我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今日你有伤在身,我杀了你你必然不服。况且传了出去江湖上说我戚长空胜之不武,今日我不杀你。日后相见,我定取你性命。好自为之吧。”言罢,骑马飞奔而去。这人来去如风,只留下张云旌一人,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就在张云旌与士兵打斗之时,那潜入夫人房间的女子,挥舞一把匕首刺死一名士兵后冲出了房间,背上依旧背着一物。利用勾索攀上墙头,两名士兵追至墙下,那女子掷出两柄飞刀,两道流光直奔两人胸口,两士兵不及躲闪,双双毙命。随后那女子越过墙头,遁入了黑夜之中。
这一夜呼延将军府中上下四十余口,仅老弱无还手之力的几人被俘,余者尽数被杀。冷腥的气味弥漫在整个兰陵坊,宛若一个屠宰场,让人闻之欲吐。虽然尸体已被清理,但人们还是可以看见白雪覆盖之下隐隐透露出的殷红和那被热血融化的积雪结成的暗红色的冰,如雪地里一团团色泽诡异的阴影。还有很多他们看不见的,在这雪夜里发生,被这大雪掩盖。世界一片洁白,真相任人涂抹。
一大早将军府前站满了围观的人群,昨日酒馆里那黑脸汉子也在人群中,只听他啐了一口骂道:“狗太监,又酿下如此惨祸。这将军府中护卫门客多慷慨豪侠之人,不想一夜之间尽遭屠戮,可惜啊。”
人群之中,一老者喃喃自语道:“阴间又添几员大将,人间却少数位豪杰。”
戚长空对着道上的三具尸体沉思良久:何有德身手不弱,对手在他有所防备的情况下正面出手,一剑将他击杀,如此身手,放眼当今武林,已是一流高手,这人是谁?若是突然袭击,仗宝剑之锋全力一击,戚长空自忖也可做到。但让他更为震惊的是那人是如何击杀三丈外的两名士兵的。那两名士兵均是背后一道一寸长的剑伤,奇怪的是那剑仿佛是在刺入他们身体之后又在他们胸腔里搅了搅,将他们的心肺搅成了一堆血泥——可那人的脚印分明在原地未动。然后凭空的消失了。思来想去,当今武林有此功力的只有一人——凌虚城霍惊虹。但戚长空知道绝不会是他,此人绝无可能援助呼延赞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