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依安县城南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在中国地图上能查到的小河——乌裕尔河,伴随着那条行经依安去齐齐哈尔的铁路一直向东流去。
小河沙石铺底,河水清澈见底,河底有深有浅,河面有宽有窄,潺潺流水缓缓不急。选一处不宽不窄不深的地方,可以在那里洗衣服,光脚下河淌水玩,水还没不过膝盖。
东北的夏天不炎热,野外风光旖旎,妈妈常带我们来这里洗衣服。
因常有人来洗衣服,把河边那几块像脸盆大的圆石头,磨得光亮平滑。我家那时很少买肥皂,都用妈妈自己做的猪胰子。妈妈把碱和猪胰脏砸碎混合做成块晾干,就可当肥皂用了。
在小河里洗衣服,主要用棒槌砸,衣服在小河里搓一搓,就放在圆石头上用棒槌翻来覆去使劲砸,太脏的地方搓点猪胰子再砸,然后放在流动的河水中漂洗干净,放到河边的灌木丛上晾干,这样洗出来的衣服洁净如初。晾衣服的时候妈妈就和我们高高兴兴地玩一阵。
小河边绿草如茵,百花争艳,蝴蝶飞舞,百鸟啁啾,垂柳袅袅,绿树成荫,还有一株株灌木丛,像鹿角一样的丫杈延绵好大一片,常有水鸟野鸭到河边戏水。
妈妈领着我们挽上裤腿下河淌水、泼水玩,二弟虽小特爱玩水,妈妈只好用双手驮着他在水里趟,欢得他两只小脚乱扑棱。
二妹也最喜欢玩水,我和妈妈洗衣服时她就光脚下水了,趟来趟去。看大家都下水了,她开始泼水玩,知道我怕水,就故意往我身上泼水,还往大弟弟连强身上泼。
戏闹一阵,连强的衣服都湿了,妈妈把二弟交给我,干脆给连强脱衣服洗个澡。
河水不算热,草草洗几下就赶快上岸穿上刚晒干的衣服。
又怕着凉让我们都上来,躺在草地上晒晒太阳。
妈妈和我们躺在一起说笑着,妈妈还告诉我们:“野鸭子常到这灌木丛里栖息,走到里面能捡着野鸭蛋。”
还说:“你们姑姥家的二舅那回领着你们的表姐表哥来这里捡了半篮子野鸭蛋。”
我立刻有了兴趣,从草地上爬起来看看那片灌木丛,信步往里走去,没走几步就被虬枝丫杈的灌木枝,刮的无法再往里走。
我问妈妈:“咱们来过好多次,怎么没捡到一个野鸭蛋?”
妈妈说:“河边人多,野鸭子都藏在里边,在里边下蛋,你敢往里边走吗?”
我望着那一望无际的灌木丛,心底埋下了一个梦想。
在一个星期天,妈妈里里外外地忙着喂猪种菜,我很快写完作业,看着弟弟妹妹一起玩。
藏在我心底的梦想一直鼓动我,我看看妈妈还忙着,就和二妹转运说:“你在家好好看着连强和他玩,我背连明去南门外捡野鸭蛋。”
转运也要去,我说:“不行啊,让妈妈知道了都不让去了。”
又哄她说:“我们偷偷去,你别告诉妈妈,等捡回野鸭蛋先给你吃。”
我瞟了一眼妈妈,没有注意我,就背起连明走了。
我们走出南门外,还要翻过那条铁路,如果走大路,就可走平坦的路但是路远,今天我们仍走那条和妈妈一块走的小路。
过铁路的时候,因为路基都是土堆的,高高陡陡的,以前妈妈让我们互相拉扯着,很费劲地爬上去再滑下去。
今天我背着连明自己来的,过铁路有些犯难了。
站在路基边想着办法,想起我的梦想就有了勇气和力量。
我告诉连明:“你好好地搂住我,我要往上爬了。”
弟弟很听话,使劲地搂着我的脖子,我一只手拦着弟弟一只手扶着地往上爬,爬不动了就两只手都按在地上爬,拉着路基上的青草树枝往上爬。
弟弟也怕摔下来,紧紧地搂着我,爬呀爬呀费好大劲终于爬上路基,到了铁道边。
我深深地吸口气,越过道轨,准备下路基。
那时候火车少,根本没想过来了火车怎么办。
下路基有一条被行人踩出的斜坡路,仍是陡陡的,我每次和妈妈来时,都是蹲下滑着往下走,这回背着弟弟蹲下滑了几步,就滑不动了,我站起来斜着身子一步步往下挪,走不动也站不稳。
我站住深深吸口气,往下看看,不就是这几步吗?干脆跑下去算了。
我背着连明没跑几步,上重下轻脚下刹不住闸了,想站也站不住,一头栽了下去,连明从我头顶上窜了出去,滚到下面的平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
我扑在地上,脸和手顺着地皮滑下去。
只觉得脸的右侧很疼,手也划破了,血淋淋的,不知道自己伤成什么样子。
我用手摸摸脸湿漉漉的,血没流下来,心想不要紧的可能只是擦破皮吧,听连明哇哇地哭,赶快把他抱起来看看,还好哪也没摔破,只是滚了一脸土一身土。
我给他擦擦土哄他别哭了,弟弟还是哭个没完没了,我担心会不会吓着了?就学妈妈的样子拍着弟弟的头给他叫魂:“连明不怕连明不怕,跟姐回家穿衣吃饭,连明回来了回来了。”
我这么一念叨,连明真的不哭了,我又哄他说:“姐姐背你去捉蚂蚱、摘花花。”
连明指指我的脸说:“大姐,脸,鼻子破了。”
我笑着说:“没事,大姐不疼,咱们去玩吧。”
当时我的脸被风一吹还挺疼,心想:摔成这样就回家真不甘心,捡野鸭蛋太远是去不成了,去挖点野菜也不算白来。
主意已定,就背起连明,一只手捂着受伤的脸往前走去。
出来时什么东西也没带,野菜牢牢的长在地上,没工具挖不动,就胡乱地薅些野菜叶放在兜里,看见几株灌木丛扒拉扒拉也没野鸭蛋。太阳快正午了,我怕吃饭时妈妈再找我们,就背起弟弟赶紧回家。
回去的路就不敢翻越铁路了,绕到大路走南门,虽然远点但都是平坦路。
到家我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妈妈早已知道我们去了南门外,急的团团转,野外这么大怎么去找?见我们这个狼狈样回来了,又气愤又心疼地责备说:“你们好大的胆子,哪都敢去,可把妈妈急死了,我的心都悬到天上去了。”
看见我的脸、鼻子和手都破了,顾不得再说什么,就让转运看着连明给我擦伤口,又抹上二百二(红药水)。
我告诉妈妈:“我们是去捡野鸭蛋。”
又把怎样摔的,怎样去挖野菜说了一遍,还把兜里的几根野菜掏出来递给妈妈。
妈妈心疼地说:“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快回家,挖什么野菜,真不知好歹。”
事后我看看自己的脸,还真有点怕,脸上擦破碗口大的一块皮,血淋淋的又被风吹着,还用那么脏的手捂着,没有感染真是万幸!
几天后定疤了,疤掉了也没留下痕迹。
现在想想我做的这事够傻、够危险、也够侥幸的,又一想为了梦想,敢大胆去闯,我也够勇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