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响起，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学姐的来电，我的内心开始忐忑起来，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接通了电话。电话里也响起学姐不开心的声音来。

“你毕业多长时间，你还知道吗？”

“知道啊，快一个月了。”

“那你啥时候来报道？你要再拖的话，想来都来不了了。”

“我应该去不了了。”

“你他妈耍我呢，你是咋回事？”

“家里非得让我参加老家这边的考试，才这样的。”

“考试，你看书了吗？”

“这不正在看呢嘛！”我原本想用轻佻的语气，缓和一下尴尬的情景，没想到直接激怒了这个暴躁姐。

“张禄，你脑子没病吧，你想用看了不到一个月的东西，去和人家备考一年多的人争。你拿什么跟人家争？你以为你谁呀。算了，你以后也别再找我，就算求我，我也不会管你的事了。为你的事，我求了一圈人，就因为你家里人的一句话，就把我晾一边。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主见都没有，你咋不把你的所有事，都交给你家里人包办呢？”

学姐说完，没等我辩解，直接挂断了电话。

学姐是个蜀地姑娘，我们是在大学期间一次做兼职的时候认识。因为有邻校的地理优势，加上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交往几次我们熟悉了起来。

变得无话不谈后，她给我说，她一开始接近我，是想和我谈恋爱，我嘲笑她是想老牛吃嫩草，她也没有反对。她说我的长相清秀确实惹人喜怜，在做兼职的时候，别人都偷奸耍滑，就我一个人在本分地干工作，傻傻的看着挺好玩。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我一直接受的是否定再否定的家庭教育，导致我是一个很自卑的人，这一度让我在陌生人多的环境中，总是很局促，而这种性格一直到走进社会多年后才有所缓和。在兼职中表现的很老实，并不是不想偷奸耍滑，只是想尽早结束，拿钱走人。毕竟兼职的人中，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学姐一直没有发现我的自卑，只是因为我们的交往是从她的主动开始，她的热情和大方，也完美的掩盖住了我的懦弱，甚至在她眼里我是一个高冷孤傲的人。同样她不知道的是，她的热情和大方也给我带来过压迫感。

再后来，知道我有女朋友后，学姐也打消了和我谈恋爱的想法，我也给她介绍过几个我的朋友，结果被她说我是眼光太差，也说自己又不是没人要，我就放弃了做媒人的想法。

在共同的校园时光里，我们经常约着组队开黑，不定时的约个饭改善一下伙食，有机会了一起做做兼职，偶尔也会吐露一下生活造成的心理波折。一直到她毕业，离开我们求学的鼎城，我们也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系。

而我这次的失信，让我得罪了一个对我不设防，并在找工作屡遇挫折时，唯一一个愿意帮我的人，被挂了电话的我也陷入惆怅当中。对学姐的羞愧中，我产生一丝对家人的憎恨。

想起来，当初正欢天喜地的着手毕业事宜，准备迎接自己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时，却接到的是来自家里，召回金牌的轮番轰炸，让我参加家乡政府组织的求职考试。

他们有着一个相同的诉求，也有着各自不同的理由。妹妹认为，父母养大我们，供养我们读书成长非常不容，现在学业已完，也到了报答他们的时候，应该留在父母身边。

父亲认为，人一步步上学深造，就是为了端上国家的铁饭碗，除此之外都是歪门邪道不得长久，这种有政府背书的工作，怎么都是稳定。因为他端了一辈子的铁饭碗。

母亲认为，别人都这么做了，我也应该这样做，甚至量给我取名“张禄”，也是希望我能入仕为官，最好能够得到高官厚禄。而母亲对我的规劝也最为卖力，每次的通话都是声泪俱下，用着恳求的态度，一幅誓要将一个准备走上歧途的人拉入她所认为的正途。

只有妹妹的理由是自己的想法，父母所说的只是托词罢了。对于父母的理由，此刻的我没能想到，更没有意识到，会因为这样一个理由，给了我一个漫长并且颠沛流离的生活，甚至因为事业的落败，和他们不言说的理由的步步催逼，让我一度深陷抑郁的折磨，产生了轻生的想法。从抑郁带来的轻生情绪中走出来后，才明白过来他们真正的原因。

最终，我也败给了母亲的泪水，放弃了工作的打算。也知道这次考试，只有不到一个月的备考时间，肯定无法成功上岸，先把家里对我的要求应付过再说。毕竟，眼下的我不能为自己的生活做规划了。

仓促的备考中，考试的时间也临近。这天母亲找过来，一脸神秘的对我说到，“下午，我和你爸陪你去一个地方。”

我狐疑地说：“去哪里？”

母亲依旧很神秘地说：“你别管，去了你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

我一脸疑惑的说，“哦，知道了。”

下午父亲开上他的二手面包车，到了县城接了一个老头，没做停留就开着车，向县城外驶去。一上车就听到老头的炫耀。

“我给你们介绍的先生，手艺很厉害了的，咱县上好多领导都找过他。”

“就是啊，我们没有啥门路，只能让你牵这个线了。”母亲在一旁符合着。

“你知道吗？咱们中医院的一个副院长家的儿子，就是找的人家最后把工作安顿好的。”

“就是啊，能认识你，也是我们娃娃的福气。”母亲更显得谦卑。

听到能和领导子女享受同等待遇，心中的疑惑再难压抑，问了句，“我们是要去哪？”却没有人回应，我也失去了和他们交谈的兴趣，将目光放在了车窗外的风景。车子在公路与山路上交替行驶后，停在了邻县的一处农家院落前，大门里出来的一个农村老汉，热情的迎了上来。一阵寒暄后，老汉将我们引入一个供有神像的房间。

瞬间心里开始翻江倒海，有气愤、有无奈、有失落。真没想到，所谓的领导子女待遇就是求神拜佛。原本的这次备考就是临时抱佛脚，这是让我一路抱到底的节奏吗？是打算让神仙托梦给我这次考试的试题，还是打算让神仙给我开天眼，好让我考试的时候作弊？

虽然对这种侮辱智商的行为好气也好笑，但也只能忍着心里的不屑，温顺的配合他们完成了“庄严”仪式。临走时，看见父亲拿出几百块还带着一些零钱，不带一丝犹豫给了那农村老汉，我还是第一次见父亲这么大方。

拜神结束，天色已经不早了，得启程回家。回家的路上，老头依旧在对神佛之事进行着宣讲，对于那农村老汉的事迹进行炫耀。或许弱者的决定总是要寄托在强者的传奇上，不时传出父母唯唯诺诺的恭维。一旁的我只想尽早回家，最好现在就让这老头滚蛋，而且再也别见到他。

眼下无法让这家伙滚蛋，但之后我却是再也没见过他，对于他何去何从我也必没要知道，也不想了解。

考试日期如期而至，考场上我没有得到天神相助，也没有天眼窥探别人的试卷，该会的会，不会现场创造，将试卷写得满满当当，熬到考试结束。在考试完，等待离场的时候，碰上了两个多年未见的初中同学。

一番交流后，才得知参加这种公考类的人，一般在毕业前一年就已经开始准备备考了，还有连着考了好几年的考生，有些还报了专业的培训学校进行学习。他们因为大专毕业已经是第二次参考了，因为第一次失利，也报了相应的培训机构。像我这样的只不过就是积累一点工作招考的经验罢了。交流结束后，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心情不一的各自回家，等待考试成绩的公布。

成绩公布后，成绩没有意外的超乎意外的惨淡，心理也升起了失落和不甘。失落的是，自己多年求学，所学的那些带给我自尊和成就感的公式，那些带给我心里冲击的文字和语言，深刻在脑海中的这些知识，从此变得一文不值，自己的生活和这些就要说再见。

自己是多年的努力，在那一刻毫无用处。不甘的是，放弃了自己多年来引以为傲的东西，虽然同有着名校光环的人来比，我显得微不足道，但换来的却是两头落空。

在失落的日子里，接到初中同学的电话，通话中得知他们的成绩很理想，成功上岸了。约我同他们小聚一下，拾起失散多年的同窗之谊。我也打算趁这个机会，向他们讨教一下参考的经验，就爽快的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