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歌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徐雪。
已好久没有她的消息。
暑假里后来的日子,他给她写了好几封信,寄出去后一直没有消息。
他去加海找了几次。
没有找到她。
她也没跟他联系。
上班后,他觉得,无论如何应该把情况告诉她一下。
为此,他专程去加海市她家找她,发现家里没人。
到加海市财政局找,财政局的人告诉他,说压根没这个人。
他不死心,在街边漫无目的地的走,希望能在人流中找到她。
这个几十万人口的茫茫城市,熙熙攘攘的街上到处是人,上哪儿找呢?
看到一个俏丽的背影很像徐雪,他心里一阵激动,赶紧快走上前,在她的身后想拍她肩膀时,已看清她的侧脸,不是。
举起的手失望地放下了。
徐雪好象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消失得没有一点征兆,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象彩虹,消失了就再也不出现。
是不是因为他分到了这该死的造纸厂而不再理睬他了?
这样的想法涌上来,胸中顿时有了自卑。
同一届的东海大学毕业生,估计只有自己一个人分到乡镇企业吧?
同宿舍的几个人,除了杜文辉,还有蒙立军也来信告诉了他的单位,是丽景市的工业局。
其他几个人,他想联系联系,看看他们都分在哪里,可总是提不起精神来。
估计都比他好吧。
想起自己当年在校时各方面都不比别人差,而却分配在乡镇的一个半死不活的企业。
而别人分配得都比自己好,心里很郁结。
他不跟其他宿舍里的人联系,是怕他们的消息刺激到他。
从加海市回来,他沮丧异常。
陈小东发现,生活中多了茫然。
感觉像是鲁滨逊,一下子被命运之手抛到了荒岛上,觉得自己是行尸走肉,四顾茫茫都是将他与熟悉的世界隔绝的海水,一望无际的海水,无船、无人。
仿佛已被世界遗忘。
陈小东发现,生活中多了无聊。
日子淡得能淡出屁来,一天是这样、两天是这样,三天还是这样,日子都是相同的,没有什么色彩可言。
一张张灰白的日子,比一页页薄薄的日历还无分量。
造纸厂的生活像是无形的枷锁,把他困住,困得他无法伸展手脚。
他在房间里挂了沙袋,有时实在忍不住了,对着沙袋狠狠地打上一气,直到筋疲力尽,瘫坐在地。
陈小东发现,生活中还突然多出了大块大块的时间。
这些时间放在他眼前,使他面对时有些慌乱,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面对。
他需要找些事情来填补这些时间。
他找的最主要事情是喝酒。
喝本地产的五毛钱一瓶的啤酒。喝小茅香。
下班后食堂里弄回个菜,再上集市上买些花生米、鸡爪、豆腐干什么的,在阳台上,摆上小方台、小方凳,也不用什么杯子,拿个瓶就喝。
他象一只懒散的狗,看着夕阳慢慢地下山去,在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拉细中等待天空一点一点地变灰、变黑。
喝了酒后变得迟钝的脑子可以减少思考。
他带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往床上一躺,看着电视不知不觉就会睡过去,醒来时屋子一片漆黑,只有电视机里闪烁着一片雪花。
墙角里的啤酒瓶日渐增多。
屋子里充满了啤酒的味道。
一段时间下来,他胖了不少,神情呆滞了不少。一天他照镜子时,惊讶于自己容貌的变化。
他找张远航单独又喝了几次酒。
也拉着和造纸厂的人一起喝酒。
张远航和造纸厂的人接触多了,他们建议他去收废纸。
造纸厂废纸需求量大,基本处于有多少收多少的状态。
这活儿很好赚钱,收进来多少一斤,卖给造纸厂多少一斤,自己一算就知道能赚多少。
张远航被他们说动了,买了辆电瓶三轮车,干起了收废纸的生意。
因为喝酒,陈小东和厂里不少人交了朋友。
供销科长萧月明是第一个请他喝酒的人。
那天他刚收回了一笔20多万的款子,这款子是江南省临通县的一个厂的,原来以为变死帐了,萧月明都有了放弃的想法,征得徐久昌同意,委托了一个当地人帮助收,承诺收回后给他提成。没想到居然收回了。
萧月明很高兴。一高兴,就喊上供销科的人和后勤科的孔二花和陈小东吃饭。
饭局安排在集市上的春来饭店。
人一落座,萧月明也没问谁喝什么,吆喝一声,“一律白酒,抓紧上菜。”
他看看孙二花,“花花喝茶,否则呆会儿我们都喝醉了,谁用劳动车把我们拖回去?”
“你们喝醉我就把你们全卖了,明天早晨的菜市场里的肉摊上会挂满你们的屁股,哈哈,都是上好的后臀肉。”孙二花说。
“这些后臀肉有股废纸堆的味。”供销科的一个人说。
“买回去煮来吃的人会发现这些后臀肉怎么有一股臊气,仔细看看,认识,原来都是造纸厂的。”萧月明说。
“来来来,为了让我们这些后臀肉没有臊气,先灌点酒进去冲冲。”
菜还没上来,相互之间已敬着喝了一圈。
“兄弟,你怎么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委屈你到这座破庙里来,团和尚这个家伙把你安排在后勤科,真是埋没人才。来,干一杯。”
萧月明不等陈小东说话,一两白酒已喝了下去。
陈小东一看,二话没说,也喝干了杯中酒。
“唉。”陈小东叹口气。
一下子喝一杯,太辛辣了。
喝酒爽,吃菜也快。
上来一个菜,大伙风卷残云,消灭得干干净净,新上一个菜,拿走原来的盘子。
桌子上始终保持着一个菜的样子。
看陈小东觉得奇怪,萧月明说,“兄弟,我们供销科的吃饭喝酒就这样子,别介意。”
萧月明说给大伙儿说个笑话,姜黄秦孙四个书生一起喝酒。
上了八个菜,按理这菜不少了,可这四个书生都是喜欢打小算盘的人。菜上来之后,有人出主意,每个人说一句话,得把自己的姓、古代典故或成语或歇后语、桌上的菜关联起来。
说的跟哪个菜有关,哪个菜就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