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纠缠招工头,妈妈也很无奈地帮我说话,大娘大婶们也都说:“这小姑娘干过这活,干的挺好挺利索。”
和我妈一个组的组长王婶说:“收下她吧,分到我们组。”
恰好今天招工的人数不够。
招工头又看看我,半信半疑地说:“你先到王玉梅那个组干着,得干好啊,给你一半的工钱行吗?”
我高兴地赶快答应:“行、行,一定干好。”
马上拉着王婶的手说:“王婶你放心,我会干好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王婶像挺喜欢我的样子攥着我的手说:“我知道,你干活挺麻利。”
又问我:“能分清树苗和杂草吗?”
我说:“分的清,树苗和杂草长的不一样。”
王婶又说:“间苗的时候,让每棵树苗的间距一寸多就行,一寸是多少你知道吗?”
我想了一下说:“知道,就像我大拇指那么长的距离。”
王婶笑着说:“你真聪明。”又关爱地说:“小孩不用干那么快,别累着。”
我们说着说着走到了育苗的畦子前,领头的把那片畦子按组分开,一人把着一畦子干,王婶让我和妈妈干一个畦子,我眼疾手快,动作灵活,和妈妈很快收拾了一畦子 ,一上午收拾三畦子半,他们有的两畦子还没干完。
中午吃过饭,大人们累的腰酸腿疼胳膊酸,都躺在树荫下休息。
我不累,自觉地去收拾剩下那半畦子。
一天下来,我和妈妈干七畦子,大人们平均才干四畦子多。
收工前大家互相合作用帘子把树苗盖好,再浇好水。
这活当天结算按组分钱,一组人互相帮衬着干,所以分钱时一般都平均分。
我们组的大人们今天都比别的组分的多点,也是因为我在里面干的活不少,只分半个工钱。
妈妈说我吃亏了,我不在乎地说:“没关系,我有的是劲,只要能让我干活,妈妈能多分点就行。”
我嘻嘻地笑着,把今天挣到的八角五分钱交给妈妈说:“给我攒着,开学好用。”
妈妈看我高兴的样子心疼地说:“累不累?我蹲一天腿都不好使唤了。”
我一边牵着妈妈的手往家走一边跳着说:“你看我像累的样子吗?一点不累,还挺好玩的。”
我感觉今天第一次自己能挣钱,特别开心早忘记累了。
因为中午没人把连明送来喂奶,妈妈的奶胀的难受,就到一边把奶挤掉一些,晚上到家什么都不顾,先把连明抱过来喂奶。
转运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趴到妈妈的腿上诉苦:“妈妈,还是让大姐在家看连明吧,他不听我管。”
我瞪转运一眼,她不看我又说:“连明不好好吃饭,乱抓,弄的到处都是,还满炕爬,我怕他掉地下,就站在炕边挡着他。他笑嘻嘻地爬得更欢,专向炕边爬。连强拽着他的腿往里拖。我和连强都管不了他。妈妈,还是让大姐看他吧。”
我很不乐意地看着转运。
妈妈看看我又看看转运,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心想让一个六岁多的孩子看两个弟弟,真是难为她了。
又想运强在外干活还能多少挣点钱,苗圃的活也不是天天有,趁有活抓紧去干几天,妈妈拍拍转运说:“慢慢就好了,等过几天苗圃没活时再让你姐看。”
第二天早上,爸爸早早去房产处干临时工,妈妈给转运他们三个在锅里留好中午的饭,我包好干粮,和妈妈一块去苗圃。
今天招工头没有为难我,和昨天一样分配给我工作。
我很能干,每天我们这个组都比别的组分钱多,大娘大婶们心里都明白:我在他们组里干活不少,只拿一半的钱,他们有便宜可占,所以都特别欢迎我去他们组干活。
每当分组时,大家不是排斥我而是抢着要我和妈妈,完工结算时,为了拉拢我,有时特意多分给我一二角钱。
暑假里我干了十多天,没活就不招工了。
一歇下来,我真感觉到腰酸腿疼,往下一蹲险些坐到地上。
以后上学的时候,星期天碰到苗圃有活了,我还会去打工,他们都知道我家生活困难,我是为凑学费才来打工的,都很同情我。
分钱的时候,有时能分上一元钱,当时我是苗圃唯一一个最小的童工。
这个学期开学,老师依然帮助我申免学费。
后来老师又说:“困难的同学很多,得轮流着,你已经享受过免学费了,这次给你减半学费。”
我点点头,心想今年我自己都挣钱了,妈妈会给我学费的,也感觉到自己劳动付出的有价值,花钱有底气。
当了一个暑假的童工,锻炼了我的意志,强壮我的身体,虽然瘦弱却很有力气。
不仅凑齐学费,还能给家里一点添补,我终于也能帮爸爸挣钱了。
生活贫困成了我的动力,为了能继续上学,我必须要敢闯、敢干、不怕苦累,要有自立自强的勇气。扭转社会上对女孩子的偏见。我要用我聪明的大脑,装满科学文化知识,去做更多的事,更大的事,努力学习攀登文化顶级殿堂——上大学,做大事!
到秋后,苗圃不再招工了,妈妈又到西城外的蔬菜合作社打工,那里的活主要是收菜,收土豆、萝卜。
西城外离家比较远,没法再背弟弟去喂奶。
妈妈的奶棒的红胀疼痛,流出的奶汁湿透衣服,干了又摩擦的奶头疼。
干一天活回家来,胀红的奶已不能给孩子吃了,只好忍痛挤出一些再喂孩子。
可怜妈妈为了挣点钱辛劳奔忙,可怜我二弟没能有妈妈的精心呵护,饥一顿饱一顿,幼小身躯骨瘦如柴,大脑袋小身子,唯有两只大眼睛,忽闪得明亮机灵。
小学的功课我学起来很容易,写完作业就背弟弟出去玩,看见大院里的小孩吃甜杆,给了我再去挣钱的启发。
夏天的街头,卖甜杆的净是小孩,我了解他们买卖甜杆的情况,都是大人从种甜杆那里批发来的。甜杆儿长的似高粱杆一样粗一样高,吃起来像甘蔗一样甜,大人小孩都爱吃,挺好卖。
我和爸爸商量:“爸爸你下班后也去批发一捆甜杆来,晚上我去街上卖。”
爸爸想了想自语道:“种甜杆的地方离城里很远,有的商铺也批发。”
又回头看看我说:“在街上叫卖,你抹得开脸吗?”
“没事,天黑谁也看不清谁,能挣点钱就挣点。”我鼓足勇气对爸爸说。
爸爸犹豫一会说:“那就试试吧,我得试试好不好批发。”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满天星斗闪烁,好像在笑我:看你敢不敢去?
我写完作业,使好大劲没有扛动捆在一起的三十多根甜杆,爸爸帮我扛到街口,我扶着那捆甜杆开始叫卖:“卖甜杆啦!便宜好吃的甜杆儿啦!”
逛街的人很多,看见我的甜杆多,新鲜有挑头,都愿买我的。
一会就卖出一半,我能扛动了就扛着换个地方,卖一些再换个地方。
天很晚了,逛街的人越来越少,还剩几根甜杆。
卖一根能挣二三分钱,我想卖完了再回家。
这时爸爸走过来说:“这几根不卖了,拿回去你们吃吧。”
我惊奇地看着爸爸:“这么黑的天,你怎么找到我的?”
爸爸微笑着说:“我没回家,一直跟着你呢,还能找不到?”
我感动地说不出话来,满脑子飞旋着一个字——爱!爸爸真爱我。
原来爸爸和我出来,看天这么黑不放心,就一直跟着我,保护我。
我扛起剩下的几根甜杆跟爸爸回家。
到家妈妈帮助劈甜杆儿,我把钱交给爸爸。
爸爸数完钱算了一下,去本钱能挣七角三分钱,还剩下自己吃的。
爸爸高兴地笑着说:“还行,这小生意也能挣钱。”
又看看我问:“运强,明天还去卖吗?愿意卖我天天去批。”我点点头。
到城外农家去批甜杆便宜又新鲜,就是离家太远,批一大捆甜杆,爸爸一口气扛不到家,路上得歇好几次。
在城里的水果店里批发,价格贵挣的少。
爸爸每天根据他的时间,有时去城外农家,有时去批发店,忙的时候就不能去批发。
我和爸爸就这样合作,卖了一夏天的甜杆。
我不怕人家笑话,靠劳动挣钱有什么不好。
生活拮据,妈妈总是有计划的安排用钱,首先把全家的口粮钱留下,剩下多少钱过多少钱的生活,再难也不借钱过。
我们住的那条街有一家国营粮店,价格公平,粮食加工精细,我常和妈妈去这个粮店买粮。
粮店里什么粮食都有,我家只买苞米馇子、苞米面、小米、高粱米,有时买点花豆。
买不起大米,只能买点白面,买了也舍不得吃。
平时很少买肉,有咸鱼相伴就是开荤了。
小孩哪能不馋,特别盼年盼节,盼来亲戚。
有亲戚来妈妈就能做面食,烙饼、擀面条、包饺子,还能买一点肉,招待客人。
五二年快近中秋节的那天,我二姑姥领着她小女儿传儿(我叫她小姨)来我家串门,我们可高兴了。
二姑姥是妈妈的亲二姑,是我家的贵客,妈妈一定会包饺子。
我期盼地和妈妈说:“咱们包韭菜馅的饺子吧?多长时间没包韭菜馅饺子了,我特别想吃。”
妈妈说:“都深秋了,哪还有卖韭菜的。”
我不相信又特盼望地说:“妈妈,给我钱我去买,我太想吃了。”
我拿着钱飞快地跑到街口,谁知东北的深秋已冷嗖嗖的,卖新鲜蔬菜很少,没看见卖的。
我又飞快地跑了好几条街,都没有,一直跑到早市,跑遍了依安城,哪也没有卖韭菜的。
我失望的回到家,看妈妈早已调好了白菜馅。
妈妈知道这个季节是没有韭菜了,为了满足我的欲望,答应让我去买。
我那么想吃韭菜馅饺子的渴望只能等到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