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打零工的活很不稳定，有时又忙又累，有时好几天找不到活。
这几天又没活了，爸爸在家给水缸挑满水。
放水桶时，掂了掂水桶突然和妈妈说：“明天我挑着水桶去南门外那条河里去摸鱼，听说那河里鱼挺多，抓鱼也能卖钱。老是找不到活不能在家闲着。”
妈妈很不放心地说：“你不会水，别掉河里。”
爸爸笑嘻嘻地说：“听说不深就有鱼，不用网都用手抓，都是黑鱼鲶鱼狗鱼棒子啥的。”
第二天，爸爸吃过早饭，挑着水桶去南门外河里抓鱼。
傍晚时分妈妈急的不停地去门外观望，天快黑了，爸爸才乐呵呵地挑着一担鱼进屋。
水桶里装了河水，鱼活蹦乱跳地在水桶里游着。
爸爸兴奋地忘了疲劳说：“我看见鱼在河底游，就挽上裤腿下河，河水不深，刚到膝盖，鱼游的很快，费不少劲一个也抓不住。后来我跟着一条鱼跑，那鱼往河壁一钻不见了，我跟过去摸摸河壁，有个洞洞，往里伸手试试，摸着一条滑溜溜的东西，拖出来一看——”
爸爸比划抓鱼的样子故意不说了，妈妈和我都急了：“是什么呀？快说呀！”
妈妈还说他：“你还敢瞎摸，不怕摸着咬手的东西？”
爸爸乐的合不拢嘴说：“哪有敢咬老姜手的东西，是一条大黑鱼棒子。你看看桶里，数它最大，有三斤多。”
又说：“在这个洞旁边又有一个小洞，摸出一条小一点的鱼。我才想到，在河里游的鱼是抓不住的，找鱼洞去摸鱼，才能抓住。半个下午就抓了八九条。”
我和妈妈一起去看桶里的鱼，转运早就拿个小棍在戳弄鱼，弄得鱼跳水溅。
爸爸赶快吆喝她：“别弄死了，弄死就不好卖了。”
妈妈端出饭说：“快吃饭吧，饿不饿？我们都吃完了。”
又说：“下水一天，水凉不凉？累不累？”
爸爸边吃边看着今天的收获快乐地说：“不累，抓上瘾了，啥都忘了。”
爸爸真是饿的都不知在吃什么饭，吃着吃着看见还有一盘大葱炒鸡蛋，端起来塞给妈妈：“我不用吃这个，啥都能吃饱，留给孩子吃吧。”
妈妈又放到饭桌上说：“就吃点吧，又不是花钱买的，下水一天冰凉的，补补热嘛。”
爸爸深情地看妈妈，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感觉到妈妈的真心疼爱。
没再推让，挑了一小点鸡蛋吃，讨好地说：“真香真香！”
第二天早上，爸爸挑两桶鱼去早市卖，活鱼很好卖，一会就卖完了。
比打一天工挣钱多，爸爸回家休息一会，吃过午饭说：“下午去摸鱼好，河水不凉了。”
其实在东北，夏天河水不会热乎，只是不喳的慌而已。
这段时间爸爸每天去摸鱼、卖鱼，鱼摸多了就留下一条让妈妈给炖鱼吃，全家开开荤。
虽然很累，挣钱比打工多不少。又挺自由随便，心情愉快。
夏去秋来，天气渐渐凉了、冷了。爸爸还去下河摸鱼，为了好挽裤腿，仍穿着单裤。
河水冰凉，下去腿脚都抽筋，从河里爬上来，秋风一吹，顿时腿上出现裂纹，裂纹又变成了血口子。
妈妈看了心疼地说：“别去摸鱼了，这段时间挣的钱够半年用的了。”
爸爸坚定地说：“那哪行，天冷了鱼爱钻洞，更好抓了，没看见我这几天每天能抓十几条吗？”
妈妈想缓解一下爸爸腿脚上的血口，每天晚上拿出舍不得吃的香油给爸爸搓腿。
一边搓一边说爸爸：“光想挣钱不要命了？”
爸爸逗趣地说：“咋不要命，腿上裂点口算啥，离命还远着哩。”
妈妈劝不住爸爸，天很冷了，河面都结冰碴了，爸爸还是去。
妈妈让他多穿点衣服，爸爸到那里下河的时候，为了方便挽裤腿，还是只穿一条单裤。
从河里出来冷风吹得像刀割似的，腿上的血口子越来越多，脚后跟也裂了，往外渗血。
妈妈心疼地坚决不让爸爸再去，把水桶藏起来。
爸爸没找到水桶，在家呆了两天。
这天下午，爸爸找到水桶，偷偷地又去摸鱼。
回家没等妈妈开口爸爸抢先说：“天冷了，鱼都钻洞，各个洞都有鱼真好抓，你看桶里全是鱼，抓了二十多条。这回多做点鱼，让孩子们吃个够，过过瘾。”
妈妈一点不高兴，摸摸爸爸的腿，冰凉冰凉的，麻麻拉拉的，几乎流下眼泪说：“真是不要命了，不让去，你偷着去。”
爸爸很懂妈妈太疼爱他了，装出毫不在乎地样子说：“冷算啥，冰算啥，让我的腿一蹚，冰碴都得让路。鱼都自动跑出来，要怎么抓就怎么抓。”嘿嘿地笑起来。
妈妈勉强笑一笑说：“没点正形，看你的腿都啥样了？鱼都知道冷了钻洞，你就不知道冷吗？”
爸爸忍受着裂口的腿上针刺入骨的疼，不舍得放弃去抓鱼。
天冷鱼都藏进洞里，只要看见鱼洞，就能抓到鱼，每天都能抓二十多条。
天冷卖活鱼的少，即便提高点价格，也被顾客抢着买。
两桶鱼一顿饭的功夫就被抢买光，爸爸喜悦地拿着一大把钱回家。
钱是挣多了，那真是用身体换来的。
爸爸的腿裂的像地图一样，血口子流着鲜血，刺骨的寒风吹过来，疼痛麻木的失去了知觉。
爸爸仍坚持去蹚着冰碴抓鱼，有这么高收入的诱惑，怎舍得放弃不去？
直到河里冰结厚了，再也蹚不碎冰了，爸爸才不得不去，还遗憾风趣地说：“要是铁腿就好了，什么冰也挡不住。”
妈妈在给爸爸搓腿揉腿，捶他一槌说：“你要是铁人就更厉害了。”
寒冬腊月，雪花飞舞，爸爸的腿真冻伤了，下地走路一拐一拐的，妈妈让他啥也别干，哪也别去，在热炕上熥腿。
妈妈没找到什么好偏方，仍是每天用香油给爸爸搓腿，经过一段时间的保养休息，腿上的血口子渐渐好了没有发炎。可是脚后跟的裂口越来越深，翻着白肉。
一开始给爸爸用热水烫脚，然后糊上姜片，略微好一些，后来不知谁给一些黑膏药让爸爸试试。
黑膏药的用法特别：先用火烤软，当软化欲滴时，按到裂口上，让黑膏药渗透到裂口里，又烫又杀，疼得爸爸呲牙咧嘴地叫着：“哎哟哎哟”
妈妈的手直哆嗦说：“别吓唬我，是不是太疼了？”
爸爸又强忍微笑说：“真疼，太疼了，还受得了。”
经过几次的烫疗，脚后跟的裂口渐渐愈合。
爸爸看黑膏药管用，忍痛让妈妈天天给他烫疗。
经过一冬天的休养，爸爸的腿好歹没出大毛病，却留下一辈子腿疼、脚后跟裂的毛病。
直到老年，妈妈仍用黑膏药给爸爸修复脚后跟裂的毛病。
每次爸爸都呲牙咧嘴地吓唬妈妈，还说：“这么烫能不疼吗？不过还就是黑膏药管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