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起冲锋的两机同时射出烟雾弹，灰白色烟雾在5号机的脚底爆开，以眼见可见的速度急速膨胀、扩大，刹那间笼罩了方圆百米的区域。

进入超音速突袭的机甲荡起怒风急流，手中挥舞的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啸，空气中翻滚的烟雾被平滑切开一分为二。

锵——！

双方的斩舰刀狠狠撞在一起，炽亮火星漫天飞洒，翻滚如云的烟雾被激流荡开，四下飘散。

两名驾驶员倍感震惊，刚刚使用的烟雾弹，内部烟雾是融合了灰山晶属的特殊材料，能够有效干扰修行者神识和能导雷达。但5号机在感知受阻的情况下，竟然能手持双刀稳稳挡下两部机甲的突袭，简直不可思议。

进攻受阻，两名驾驶员赶紧变换动作，想要将斩舰刀抽回，却发现武器被死死缠住。新发于硎的斩舰刀，正在被诡异的、如同粘稠液体般的黑色物质融化、吞噬，并且顺着武器快速向上蔓延，顷刻间已延伸至机体手臂部位。

驾驶舱内全息屏幕上跳出醒目的红框，毫无情感的辅助AI发出波澜不惊的警告音，机体的手臂功能正在迅速丧失。

「糟糕！整个右臂被缠住了，防护力场失效，机体严重受损...」

「...对方想要将整部机体吃掉，必须立刻切断与右臂的连接，赶快!」

两名驾驶员立刻做出反应，断掉右臂的同时，用另外能够活动的手臂，拔出机体配备的战斗匕首，一左一右朝5号机的胸腹间狠狠刺去。

无人机甲的引擎猛然加速，有炽白的光环爆闪而出，5号机仿佛瞬移一般向后平移数个身位，轻松躲过破魔者小队的攻击，身形一晃犹如振翅的飞鸟般跃上高空，再次躲过1号2号射出的实体子弹。随后在两名人类驾驶员发愣的空当，宛若陨石坠地般快速下落，乘着狂风席卷至两架机甲的旁边，在人类惊疑的目光中，高举斩舰刀。

凝聚大量高能粒子的锐利刀锋，划出一道模糊不清的曲线，极高的加速度让空气被击穿的同时发出沉闷的低啸。

唰——锵！

1号机与2号机的腿部，被5号机刀切黄油般轻松斩断，爆炸发生的同时，几簇细小的电火花从断口处冒出来，被砍断的部件重重掉落地面。

棋差一招，让两架机甲完全丧失反抗能力，跌落地面的机体，仿佛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倒地的机甲即刻停止运行，整个机甲的表面仿佛失去光彩般变得黯淡无光，机体的胸部发生了一些结构变化。

「该死！那玩意儿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机体腿部完全受损！」

「别管机体了，赶紧弹射！否则咱们都会死在这儿！」

驾驶员果断选择放弃机体。

可是敌人并未给他们这个机会。

5号机展现出匪夷所思的形态变化，机体犹如软体动物般变软、扭曲、伸长，十几只从机体身上冒出来的触手将1号机和2号机死死锁住，两部机体的装甲表面在触手的侵蚀下，冒出诡异的红光。

「驾驶舱弹射失败！重复！驾驶舱弹射失败！」

「我们被困住了！急需救援！重复！我们急需救援！」

频道中两名驾驶员的求救声带着恐惧的颤音，绝望的情绪显露无疑。

轰——！轰轰轰轰...

远处T17悬浮坦克射出的，带有高爆术阵的破魔穿甲弹狠狠砸在5号机张开的能量力场上，爆炸时怒放的火焰之花还没有凋谢，由S200陆地战斗车发射的，破坏力数倍于坦克炮弹的导弹紧随其后，在那道薄如蝉翼的力场上掀起狂烈的能量风暴。

尽管友军的支援及时而精准，可仍旧没有破开5号机的防御，频道内驾驶员的声音从急促严肃的呼救，很快演变成毫无章法、歇斯底里的嚎叫，慢慢的他们开始失声痛哭并且破口大骂。

当绝望降临，无处可逃之时，恐惧就会化为世界上最烈的毒药，慢慢地将人心中的理智、人性腐蚀掉，为了活下去，人往往会做出不可理喻、匪夷所思，甚至灭绝人性的事情来。

我很清楚。

神识感知下，驾驶舱内一目了然。

驾驶员泪涕横流，像野兽一样发出怪叫，两只手疯狂拍打驾驶舱内的按键，甚至不断聚集灵能，对着驾驶舱内壁挥出重拳，放出斗气企图破坏驾驶舱，只恨自己身边没有空间传送类的魔法符卡。

站在我身边的几名战斗人员，也都听到了频道里惨绝人寰的声音，但他们一个个面色苍白，手脚发抖，像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是军队，是执行国家命令的暴力机器。

可身边的战友面临险境急需救援时，他们因为害怕而犹豫，因本能而退缩，恐惧的毒药浸染了他们的内心，夺走了他们的心智，使原本坚不可摧的钢铁雄心变得胆怯、懦弱。

他们相互而视，迷茫的眼神似是在追寻某种答案，有人攥紧了拳头，有人咬紧了牙关，有人抬手抹去额前的冷汗...

他们有错吗？

他们没有错。

他们只是遵循了身体的本能而已，并不可耻。

那并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力量，毫无头脑地冲上去送人头不是明智的选择，远远躲在后方或许才有一线生机，懂得保全自己才能活的更久，修行界的生存法则向来如此。

不论何时，在何地，是何人，我相信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为了活着自私一点并不可恶，如果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精神安慰而丢掉性命，那就太愚蠢了。

这样的场景我见过太多...

“冲锋——！荣耀永存——！”

有两名军士呼喊着冲锋的口号，从我身边掠过冲向前面的机甲，明明只是两个修为低级的普通修士，可他们的背影却让我的心底产生一股陌生的躁动。

紧接着更多的军士从后面扑上来，他们怒吼着跟上战友的脚步，坚定不移的眼神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熊熊燃烧。

我从他们的神情中看不到丝毫害怕，每个人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所有人脸上都充满了「哪怕牺牲自己也要消灭敌人」的豪情壮志，就连空气中弥漫的精神污染，也被这种气势冲淡不少。

但黑色物质极其诡异，大部分攻击都被吸收、化解，一个又一个军士在怪物触手的肆虐中倒下，伤亡数字以极快的速度增长。

黑翼看不下去了，踩上飞行符就要往前冲，“阿雪，我们也上！”

但我没动，只是愣在原地，目光牢牢锁定那些军士奋战的身影。

好兄弟没有回应，黑翼皱下眉头，不再多话，飞上半空向战场疾驰而去。

愕然间，有炽热耀眼的白色圣光在漆黑的天幕迸发，一轮白日出现在半空，将周围数百米范围内照得雪亮。

婉转的圣歌与悠扬的钟声响遏行云，磅礴的神圣气息铺天盖地，海量的光系灵能，让我感受到母亲怀抱般的温暖。

5号机似是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狠狠砸中，数米高的大个子忽然间就倒了下去，即便是不断地扭曲、挣扎，也无法摆脱那股蛮横不讲理的力道。

圣光照耀的同时带来汹涌澎湃的光之力，宛如沸腾燃烧的烈焰那般，笼罩在5号机周身那层不太显眼的力场上面，不消片刻就将其消融殆尽。

班·杰明飘在不远处的半空，身后是一个充满华丽符文，闪耀着乳白色光辉的魔法术阵，整个人散发出无上威严，好似教廷遗迹中壁画里的远古神明。

随后

海因莱因也出手了。

嗡——

尖锐的嗡鸣声自耳边倏然响起，越发锐利的尖啸不断刺激着我的听觉神经，似钢针般用力捅进大脑，头晕目眩的异样感让我情不自禁运转灵能来让自己好受些。

眼中的世界慢了下来。

由远处飞来的能导导弹如慢动作般缓缓移动，导弹尾部的动力术阵正在奋力燃烧自己，喷发出大量能量流，旁边的尾翼轻微摆动，为导弹的飞行姿态进行微调。

紧随其后的，是两颗杀气凛然的破魔穿甲弹，漂亮优美的弹体充满曲线美，弹体上数层术阵环折射出不一样颜色的光辉。它们撕裂空气时迸发出的激波，像太阳花一样怒放，在空中留下好看的涟漪。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整个世界似乎在以高频率的幅度震颤着，又同时被这股莫名的力量束缚，无法自拔。

感觉时间过的很漫长。

却又只是一瞬间。

闪耀夺目的金色剑芒在半空出现，以雷霆万钧之势，卷携着惊天的剑意朝5号机急速斩落。

同时夹杂着一个年轻男人的呐喊——

“光明之神在上！以神圣的名义——”

嘣——

金色剑芒深深刺入5号机胸口部位，陡然爆开，炸出漫天金光雷弧，卷起无数砂石碎屑。这一次神秘的黑色物质没能抵御充满战意的锋利剑锋，无比暴力的一击成功破坏到机体内部的系统与线路，正在挣扎的5号机动作中出现了强烈的干扰。

身披圣光衣着银甲的教廷剑士发出怒吼，紧握手中的利刃锋芒翻转，转瞬间挥砍数十刀，削铁如泥的剑气肆意纵横，将机体被破坏的裂口进一步扩大，几乎将腹部引擎部分整个挖出来。

海因莱因释放时间魔法的主要目标，并不是失控的5号机，而是被困的1号与2号两机，在强大无比的时空回溯力量影响下，被黑色物质腐蚀正处于濒死状态的两名驾驶员，眨眼间回到了机体停机的前一刻，极不和谐的记忆断层使得两人陷入短暂的呆滞中。

终于有部分黑色物质被清扫掉，军士们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驾驶舱，将里面的驾驶员救出来。

然而行动并不是一帆风顺，就在他们打开驾驶舱的刹那，暴起的黑色物质犹如潜伏多时的捕食者。

为了行动成功，其中三个人义无反顾冲在最前面，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抵挡那吃人不吐骨头的黑色恶魔，为同伴争取来之不易的宝贵时间。

面对同伴的牺牲，后面的人来不及伤感，以最快的速度将驾驶员带离战场，送往治疗机构。

我望着他们的身影，心中默然。

体内那股弥漫全身的情绪是什么？

漫长的岁月中，我历经雨雪风霜，明明已经心如磐石，可为何在看到那样的场景时，心海还会泛起涟漪？

“阿雪...阿雪！你快看！快看呐！”

黑翼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叫。

我抬头望去，发现原本笼罩在大教堂外面的黑色结界上面，不断有空洞冒出来，一个接一个的空洞很快将黑色结界蚕食殆尽。

结界...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