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护士一起看向那个坐着的医生,只见他在病历上迅速涂改着,中信立即绕过台子,进到护士站里面,一把按在了病历上,冷声道:“这应该就是15床的吧?你在干什么?”
“我在写医嘱。”
“呵呵,我还以为你在写遗嘱呢!这病人都没了,你还写的哪门子医嘱?”
“先前忙着抢救,没顾上写。”
“你这涂涂改改的,又是干什么?” 中信直接把病历夹抓在了手上。
“写错字了,改正一下很正常啊。”医生不敢与中信对视,看向一边。
“人已经不在了,我不跟你废话,这份病历不能再有任何修改,我要申请医疗事故鉴定。”
医生几欲伸手抢夺病历,却见中信那高大健壮的身躯,更顶着一个近乎光光的脑袋,满面的寒霜刺向了他,医生赶忙收起了心思,僵在了一旁。
一位文质彬彬的眼镜男走到了两人中间,边说边扫视着四周:“你好,这位家属,有什么话跟我到办公室说吧,你看,这儿?”
中信冷冷地问道:“你谁呀?”
“我是医政科的,你有任何不满意都可以跟我说,我来解决。”
“是吗?那你告诉我,病人怎么就突然死亡了呢?”
“这要等到院里给出最终的死亡原因,现在我也不清楚。”
“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临床医生忙着修改病历,死亡原因却给不出来,你们医院就想着蒙混过关吗?在家属没有签字的情况下,还想悄悄弄走遗体,我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是一起医疗事故,这也太不尊重生命了吧!以后谁还敢放心让你们治疗呢?”
中信慷慨激昂地控诉,引起围观家属的强烈响应,一时间,整个护士站非常吵闹,又有干部模样的人带着两名保安赶过来了,见阵势不妙,选择了站在一旁严阵以待。
医政科恫吓道:“我警告你,不要扇动闹事,不要扰乱医疗场所公共秩序,事情闹大了,你要负法律责任的。”
“行啊,你不用给我扣帽子,你们不过是医疗服务机构罢了,并没有执法权,你可以打110,我就在这儿坐着等。”
说着,中信泰然地坐了下来,翻看起手中的病历,每一张化验单、药品单、医嘱记录,他都不肯放过,试图找寻一些蛛丝马迹。
那人无可奈何地陪在一旁,去留两难,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流逝着。
临近中午的时候,田冰找了过来,看着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陪着你妈吗?”
“我大伯他们早就过来了,家里亲戚也快到了,我来看看你。”
田冰有些亲戚就在吴市打工,老家离吴市也只有2小时车程,得到消息后,应该很快就能赶过来了。
“事有蹊跷,我在等院方给说法呢,这个病历就能说明一些问题,连续七天什么治疗都没有,至少也是延误了病情。还有这个血浆置换,我也严重怀疑过于草率了。”
中信的声音很大,围观的人群都可以听得到,那医生脸色微微有变,看了一眼医政科来人,便急切地反驳道。
“对于重症肝炎,血浆置换是最好的治疗方案,几乎没有致命性副作用,这是挽救病人生命的重要手段。”
“你不是刚毕业吧?你们是治病救人的医生,不是草菅人命的杀手,哪怕万分之一的致死率,对于病人就是100%,你不会不知道吧?置换之前,病人的身体状况如何,你们仔细检查过吗?血压、血钙、心律都检查了吗?感染、凝血、过敏都考虑过吗?我不是学医的,还有很多情况我不知道,可你是学医的,你都考虑过吗?是不是假期出去玩,把心留在哪座山上,忘记带回来了?”
中信手指着医生,连串反问,字字诛心,周围的人更是频频赞许,那个年轻的医生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你老师有没有教过你?医者要有仁心,而细心、惊心、耐心更不可或缺,一颗小小的感冒胶囊,使用不当都有可能致命,身为医生一定要心存敬畏,你随手开出的药可以救命,也可能催命,尤其是与血液有关的,你怎能不小心再小心!按照医学上的说法,血型就有几十种,血型抗原有几百种,你敢保证你仔细比对了吗?”
中信继续痛心疾首地说着,分明像一位长者,在对不肖子孙进行苦心教诲,医生不敢与之对视,低头搓着手中的笔,更像犯错的学生,思虑半天,才无力地抗辩了一句。
“病人的血型是AB型,不含抗A抗B抗体,是万能受血者。”
中信看了一眼凄切的田冰,心有不忍,揭开了意义何在呢?随着老田的逝去,就此尘封了吧!
中信看向围观人群,心生大悲而怜;再看向那医生,心生大恨而叹。
“别忘了,还有抗原。”
懒得诲人不倦,更懒得有辱斯文,中信遂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医政科来人,那人略显尴尬地左右看了看。
叮铃铃~
桌面电话响起,一护士赶紧抓起电话,小声应答了几句,便招呼医政科的人过去接听,那人恭顺地接过电话,压低声音与对方交流着,很快就挂掉了。
“副院长要亲自和你谈,让我带你们过去。”
“行啊,领导总算露头换气了。”
中信牵着田冰的手,跟着那人离开护士站,来到另一栋楼上的一间会议室,见到了行政副院长,被告知了老田的暴毙原因,系爆发性肝炎引起的大面积脏器衰竭所致。
中信就疑点和延误与院方几人展开辩论,终是缺乏公正的第三方,只能是双方扯来扯去,无法取得令人信服的解释,院方的底线就是医疗费全免,不承认是医疗事故,中信的要求是承认医疗事故,赔偿家属精神损失费。
腹内空空的中信,艰难地与院方谈判着,对方频繁换人与之大谈特谈,掺杂着大量的医学术语,中信的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直到下午三点多了,谈判依然不得寸进,场面有些冷了下来。中信竭力压制住心中的烦躁,在脑海里细致梳理着细节与论点,准备着新一轮的交涉。
此时,一人进了会议室,同副院长耳语了几句,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