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层层厚涂。疏疏落落的,灯火一盏一盏亮了起来。
再远些,是云州城的勤劳主妇们,月下洗衣的有节奏的捶衣声。
看起来是个平静的夜晚,但穆紫铘越来越焦躁。
“什么人?!”
穆紫铘猛地回首,可除了身后黑漆木柜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幻听了?
穆紫铘深深呼吸,明白自己焦虑过度了。
算时辰陶劲该回来了,有他在身边,多少会好点。
万万没想到,陶劲带回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消息。
“消息可靠吗?”穆紫铘冷冷道。
“萧鉴尘嘴里说出来的,应该是可靠的。”陶劲字字小心,规规矩矩。
一贯轻浮的他,此刻也不敢再做作,唯恐一不小心就引来雷霆之怒。
穆紫铘双肩一震,坐下,又起来。坐下,再起来。脸色铁青,指节神经质般地跳动。
陶劲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穆紫铘终于开了口。
“带我去见他,我要亲自验证。”穆紫铘缓缓道。
陶劲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从他迈进这房间开始算起,总共才半刻,感觉却是过了一整年。
丰源店。
萧鉴尘正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调息吐纳,散着的长发仍在滴水。吃饱喝足,美美洗个澡,再爬回床上,简直是人生梦想。若每天都能如此,那就太好了!
萧鉴尘禁不住想起了名武山庄的各色小点,想起了年少时,母亲担心他们兄弟练武消耗太大,每夜安排厨房煮宵夜的体贴入微。
自己的家,就一直如此温暖。
不知不觉间,萧鉴尘的脸上眼里,已全是笑意。
有人敲门,短且急。萧鉴尘不情愿地滑下了地。流浪在外就这样,过一个安静无叨扰的夜晚都是奢想。
门开了,是穆紫铘。
紫衣金绣,惜染风沾尘。
萧鉴尘暗自冷笑,他见过穆紫铘的排场,这种事向来不用穆紫铘亲自动手,他亲自敲门,只说明他心急火燎。
他急,萧鉴尘就偏生更镇定。
萧鉴尘抱手而立,道:“穆圣使,深夜到访,不知有何事?”
穆紫铘面色阴沉,一挥手关上了门,缓缓道:“你说的朱邪无忌复出,是真是假?”
萧鉴尘道:“当然是真的。”
穆紫铘道:“你亲眼见过,还是别人的传闻?”
萧鉴尘额上一根青筋跳了三跳,苦笑道:“亲眼见过。”
穆紫铘双眼瞪得几乎就要弹出眼眶,右手大力一挥,身后织金披风飒飒作响,声调可怖,道:“他在哪?”
萧鉴尘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暗想面前的人和朱邪无忌怎么会有几分相似了,道:“他离开云州城了。”
穆紫铘一声冷笑,道:“是么?”
萧鉴尘歪头想了想,道:“他说的话,应该不会假。”
穆紫铘眼中射出寒光,道:“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确实是他本人到了云州城?”
萧鉴尘诧异道:“那些官府告示,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吗?这地方哪有什么盗匪,还杀人杀得如此频繁?”
穆紫铘哈哈大笑,道:“笑话,真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笑话。我还真以为有魔头降临,原来几个山贼也能把萧二公子吓成这样!”
萧鉴尘一惊,道:“那些樵夫猎人是死于普通山贼之手,还是死于武林高手之手,验一验不就知道了吗?”
穆紫铘道:“野外的尸体,被野兽啃啮,早就验不出了。若朱邪无忌在云州给我们撞到,那也能证明你的话,可你居然说他走了。请问,你还怎么自证?”
萧鉴尘脸顿时赤红,怒道:“我萧鉴尘的名声,难道还需要证明?”
穆紫铘嘿嘿冷笑,道:“萧二公子本就有浪荡之名,结交的还是魔教的顶层,这一回怕又是围魏救赵,怕是想编个理由洗脱柳家的嫌疑吧?”
萧鉴尘怒道:“混蛋!我说的全是真的!你听不听得懂我在说什么?!朱邪无忌已经复出,武林将面临血雨腥风!”
穆紫铘却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冷冷道:“没有人证,来物证也行。你们见过面,总不会只是互相问个好吧,交手了没有?”
萧鉴尘揪住他,道:“我们当然交过手,这就带你去现场,现场的痕迹,绝不是普通武林人物弄得出来的。”
穆紫铘却只是冷淡地挥了下手,道:“陶师弟,你和他去现场验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