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所拥……”
“有的一切,我所希望的……”
“一切,都归功于她!”
……
“啪嗒”
“啪嗒”
……
他想,他被称呼为希望。
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打着他的脸,仿佛过了很久一般,他才反应过来,感觉脸上油腻腻的,伸手一摸,尽是些墨水与黑油。
苍穹上,无数骨骼似的墨色肢体从没有丝毫生机的躯体中伸出,撑起一具仇恨的轮廓,早已凝固的黑油,被四散的光芒刺破的肉体,化作了无数纷飞的碎屑,簌簌落落地飘下,残忍中又带有一丝凄美。
一块稍大的碎片落在希望脚下,他将它拾起,那是一张极美的面容,美的那样温柔,同时又不失端庄与典雅。
只是此刻凝固的,是她在某个时刻那歇斯底里的疯狂与,仇恨。
随即,凝固的仇恨化于掌心,消洱于无形。
他想了想,顺带抹了一把身上的黏液,便走开了。
破裂的薄膜沾满了灰烬与尘土,蜷缩在一堆垃圾中间,他从旁边走过,也就仅仅是走过。
他觉得,应当给自己起一个像样的名字,希望,承受不住。
……
一段时间以前……
当时的他,全身还包裹在似虚非虚的薄膜里面,伸手握手接触到的都是凝胶状的物质,这副模样,像极了羊水中的婴儿。
仿佛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他只是接受了自己的现状,任由麻木的身体带着自己朝着某个不知东西南北的方向一步不停的前进。
话说回来,像他这样无知无感的家伙,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吗?
若非说是命运的指引,那一心想要瞒过命运也不是不可能,就好比牵引之术……
但有时微妙的现实的却如此离奇。尤其是,所处于他所存在的现实。
一路无话。
踩过了不知多少块刺骨的的泥土,天的颜色从冒着火光的昏黄转为漆黑,点点零星的火光显得如此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世界重回混沌前的茫然。
终于,他减慢了向前的脚步。
前方的不远处,是一道铁丝网,铁丝网后,是一片绞刑架。每一座绞刑架上,都用绳子拴着不止一道墨渍,即便,墨渍已经干涸,给腐朽的绳子染上了一层死亡之色。
“吒”
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从薄膜上渗出,染乌了一小片土壤。
细来看去,那些绞刑架像是某种东西的枝条般,横七竖八的长在各处,极大的反差感使得那个墨团子扭来扭去。
若说那些东西是活物的话,那那些刻有花纹的铁片也是可以长出来的吗?
略作停留,他继续上路。
一步步深入刑场,无数个被悬吊的墨渍被拉长,扭曲,最终同土地长在了一起,再不分开。
一口口血泉向上喷涌着血水,血泉的边缘稀软易裂,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陷入其中,与它一起腐化。
他感觉到,土地在有规律地呼吸,连带着土地上生长的草木,都随着这片土地在不断的吐纳。
不知走了多久,回头再望时,四处蔓延的十字架已经推倒了残缺不平的铁丝网,一点一点的侵蚀废土的土地。
先前曾经见过的漆黑巨兽也出现的愈发频繁,就连远处那一道连绵起伏的曲线,都像是巨兽的脊梁,在不断运动。
他见到了些不一样的。
那是来到这片土地的有一段时间后,当天暗红色的血雾从地面上无数个开着的气孔中散逸而出,逐渐遮盖了苍穹,就连腥火的光芒都被其掩盖,明明灭灭,黯黯淡淡。
远处的地面发出一阵阵骚动,有快有慢,有缓有疾,分明和平日里土地悠长的呼吸不尽相同。
他加了几个心眼。
突然,从雾气中冲出几只老鼠一般的活物,可它们的模样,分明有些奇怪。
他们竟不是用足来行路!
原本用来支撑身体的肋条不自然的拉长,锋锐的末端快速划拉着地面,像是千足虫般灵巧,又无比诡异。
四肢已然退化,只是在它迁徙时不断抓住纷飞起的碎肉向着嘴里塞去,却丝毫不管自己的肚腹能否装得下这么多食物,不乏有撑破者,拖着一地的内脏与肠肺,腥臭味拉了一路。
那老鼠的脸,不像一张老鼠脸。
更像是,一张人脸?
同那几只老鼠一样冲过来的,还有许多模样奇异的活物:人脸长在腹处的,浑身遍布眼睑的千足巨蟒;头顶上长着苍白血腥的骨茬,却有着一只大大的肚囊的三足巨猿……那些怪物千奇百怪,却是一只比一只高大,最大的那只蜱虫一样的东西,似乎是有了十来层楼房高。
轰隆隆的兽潮淹没了他。
像是没有人看到一般,他行走在巨兽中间,不去理睬它们,也不被它们所理睬。
骚动逐渐扩大,转变成了震动,轰鸣声不断扩大,破开晓雾的,是一声浑厚的破空声。
“呼呼”
他抬头看去,从红雾中探出的,是一截长长的脊骨,脊骨的末端是一颗苍老的头骨,牵带着几根稀疏的毛发,被脊骨甩来甩去。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怪物的发狂,任由它搅动腥臭的,令人窒息的雾气,直到它看到自己。
高大的怪物探下它长长的脖颈,像是灵蛇一般,再打了数个转后,苍老的面容对上了还是墨团子的他。
空洞的眼眸中兀地冒出一缕红光,像是瞳孔一般,在经过数次兜兜转转后,长长的脖颈收回,那眼中的红光,却从一缕闪烁成两三点,紧接着,空洞的眼眸却在眨眼间被红光填满。
很明显的,那只怪物生气了,不然怎能解释他身边沸腾的空气呢?
“咕嘟嘟”异常的温度使得他周身被不知名的液体填满,也不晓得是冷是热,倒是周围的那一圈异兽都因为彼此之间的碰撞与挤压都碎成了一地的齑粉。
细长的怪趾从迷雾中伸出,向着他伸去,眼看着就要碾死他于掌指之下。
围绕他周身的液体已然固化,那是一道干净的湛蓝色,仅管其中掺杂着无数细小生物的残肢,并不纯净,但它仍然令人目眩神迷。
“喳”
又是那不合时宜的怪声。
可分明,他周身都被封住在湛蓝的晶体之中,又从何发声呢?
那股声音的波及范围极广,包括先前掠过他的异兽也都被这一声钉在了原地,再无法动弹,除却还能吼叫外,就同死去无异。
“叭”
随着这一声发出,一条明净的通道自血雾而出,包括脚踩的血肉土地,也包括那些形貌各异的异兽,墨团子周身的一切邪祟都被疯狂的暴乱撕裂,粉碎,最后归于虚无。
脚下的血肉土地被撕裂开来,喷涌出冲天的血柱,但在它一出来的瞬间,一切就皆被分解,生长出来的血肉与毁灭的力量相互抵消,这一片的土地似乎都塌陷了下去。
弥漫的血雾被莫名的力量完完全全卷起,愈卷愈小,最后化成了一颗血珠,啪唧一声掉落在地。
那股疯狂的力量持续了好久,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本该隆起的山丘,现在变成一处深陷的洼地。
血柱一直在喷涌,一直到这一片土地彻底枯竭。
墨团子走过,不论是喷涌的血柱还是零星的兽潮都不能阻挡他。
那颗血珠被他踩在了脚底,塌陷迸裂的伤口缓慢的生长出肉芽,交织在一起,缝补这破烂的躯体。
“哧啦”
简单的伫立,墨团子没有再在意前因后果,稍稍扭动,便走开了。
只在前进。
只是前进。
只有前进。
…………
那是在一片燃烧着的废墟中,辉煌的曾经被惨痛的现实埋葬,,最终在无数钢城铁池的哀嚎声中被缓缓推上火刑架。
无知的主宰者在疯狂的大笑毁灭,曾互为好友的,相互嘲笑;曾约定终身的,相互厮杀。所有人都不思其因,只追其果,为了一点点的渺茫,哪怕只是蝇头小利,都要大动干戈,撕破脸皮,卸下最后的伪装,变成一头头嗜血的野兽。
可笑的是,直到最后,所有的辉煌终结前夕,那最后的人类在反思自己过失后,仍然毅然决然地踏上了通往地狱的列车。
也许,毁灭才是对疲惫的灵魂最大的奖赏吧。
那些快乐的人……
那些无畏的人……
那些……
愚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