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瑰满脸呆滞的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最要好的闺蜜,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从未了解过她。
有人说最熟悉的东西,最易有陌生感,因为不经意间就忽视了。
而近在眼前的人,了解起来也往往最难,因为相处的越久,越少了对彼此了解的兴趣。
不管是朋友,还是爱人,时间一久,之间就会出现盲区。
当某一天,猛然回头,你可能会发现,这世界上,离你最遥远的人,或许就是离你最近的人。
而原本就在你身边的触手可及的那个人,不知何时已距离你千万里。
此时此刻,童瑰便觉得杨姗好远,好陌生,明明近在眼前,却怎么都触摸不到,看不清楚。
她不知道,一个人的心里居然能住着这么庞大和可怕的仇恨与杀戮。
但,她不怨她。
因为她从她的表情和话语里,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内心的痛苦和绝望。
就像她说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她呢?
这一刻,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难过和悲伤。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
童瑰有些茫然的转过身来,她傻傻的看着于宝山。
看着于宝山将那血色触手一点一点的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里面,从后背穿过,就像一箭穿心。
她看着鲜红的血液自他的嘴角汹涌而出,汩汩不绝。
可他的脸上却是笑着的,杨姗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了他的耳中。
原来,她竟是如此的恨自己,不是恨不得他死,而是恨不得将他打进十八层地狱。
爱和死,哪个更冷?
他现在明白了,深有体会。
她,终究是他终生的求而不得。
他对她的爱,也许始于一见钟情,但终于挫骨扬灰,永不超生。
此时此刻,苏途仍在出拳,轰击着血网,突然间,居然两拳皆中。
紧接着他又挥出了两拳,想要乘胜追击,狠狠地轰击在同一处地方,意外的是,竟然又中了。
他来不及多想什么,紧接着又是两拳,他不知道自己一连打出了多少个两拳,诡异的是那血网竟然一直没有动静。
那张原本坚密无比的血网,突然间破碎开来。
对于苏途的囚禁,彻底瓦解。
血网崩碎之后,杜幽兰似乎感受到了疼痛,发出一声痛苦、愤怒、迷茫而又癫狂的尖啸声。
上千根血色触手开始疯狂地摇曳起来,如同上千根血色血色长鞭,不停而胡乱的抽打着虚空,虚空都在震动。
小白差点被抽中了,它尖叫一声,赶紧展翅飞向了高空,远离了杜幽兰。
它一脸后怕的看着发疯的杜幽兰,生怕被殃及了池鱼。
苏途却是没有动,他抬起头来,看向虚空之中的杜幽兰。
此刻,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扭曲,她那双血红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于宝山,好像认出了于宝山。
黑袍人也发现了杜幽兰的异常,急忙大声怒斥道:“杜幽兰,你现在是妖,是本座的妖,他既然要找死,你就杀了他。”
上千根血色触手,突然爆射向了于宝山,没有想象中的千箭穿身和千苍百孔。
它们只是缠绕着他,将他带向了虚空,带到了杜幽兰的面前。
杜幽兰睁大一双赤色血眸,痴痴地看着于宝山,她张了张嘴巴,很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来:“小……宝……”
仅仅只是断断续续、毫不连贯的两个字,在说出的瞬间,原本一心寻死的于宝山,猛然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杜幽兰。
杜幽兰痴痴地看着于宝山,眼中尽是温柔而宠溺的笑意,她努力的张开嘴巴,努力的说道:“小……宝……妈……妈……”
于宝山张了张满是鲜血的嘴巴,刹那间,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妈妈!”
杜幽兰柔声笑道:“不……哭……妈……妈……爱……你……永……远……”然后她便发出了一声凄厉而又悲绝的尖啸声。
黑袍人失声道:“不可能,杜幽兰,你是妖,你怎么可能还拥有人的记忆和感情?”
苏途看向黑袍人,嘴角微扬,淡淡道:“凡事皆有可能。你别忘了,那地魂人魂可是杜幽兰的,而她也是于真义和杜幽兰培育出来的。”
不知道杜幽兰做了什么,除了那根刺穿了于宝山胸口的血色触手之外,其他的血色触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枯萎,破碎成灰,飘散于虚空。
她的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灰色,然后是黑色,紧接着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裂纹。
她满脸疼惜和悲伤的看着于宝山,柔声笑道:“小……宝……好好……活着。”
那些裂纹如同蜘蛛网一样,眨眼间就爬满了她的脸。
她那张原本美丽的脸,顿时就变成了一张好似被强行粘连起来的破碎瓷器。
她努力的张了张嘴巴,还想对自己的儿子说些什么,整个人却轰然破碎开来。
化作了无数片黑色曼陀罗花花瓣,在天空中飘荡起舞,这方小小花圃的天地间就像突然下起了一场黑色的雪。
于宝山摔落在地面上,他的胸口看上去一片殷红,其实只是表象,刚才那血色触手留下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杜幽兰用自己的魂飞魄散,换回了儿子的一条命。
天道虽无情,但向来留一线生机。
于宝山也终归是命不该绝。
于宝山痴痴呆呆的看着漫天漫地的黑色的雪,落在他的脸上,身上,再次破碎,化成了灰飞。
苏途伸出右手,让一片花瓣落于掌心,温暖而平静,不过短暂的停留,便湮灭成灰烬。
小白拍打着双翅,在满天飞花之中盘旋打转,呱噪不停,有些疯癫,似乎难以置信。
苏途淡然一笑,嘴角微翘:“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本就没有答案。”
就在这时候,有一朵完整的黑色曼陀罗花飘落在了苏途的脚前,其花蕊之中,牢牢的镶嵌着一颗血色魂珠。
苏途似有所感,只是小白此刻陷入了纠结之中,他看不见那是什么,不过冥冥中却似有一种感应。
他蹲下身来,伸出右手,摸索着将其拾起,摊开在掌心。
包裹着魂珠的黑色曼陀罗花悄然破碎开来,化作了飞灰,风一吹,砂落无痕。
他的掌心中只剩下一颗灿烂而夺目的血珠。
“小白,别发癫了,赶紧下来看看,这是什么?”
小白被苏途的声音拉回现实,它仰天呱叫一声,一个俯冲,便已经飞停在苏途的左肩上。
等它低头看清楚苏途右掌之中的东西,顿时就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惊愕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