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雪对着苏煜说完就往外走，刚跨出步子就被乘虚拦住了去路。
“魔族圣君好不容易来就想这么走了，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想干嘛？该不会以为你这百十号人能杀了我报仇雪恨吧？”
“魔族圣君所向披靡，深不可测，我这百十号徒子徒孙自然入不了你的眼，可我这里还有百十号收留的平民。”
蓝若雪粗略地扫了一圈儿，的确，除了百十号身着道服的男子，还有百十号着粗布麻衣看热闹的百姓。
仔细看，那些道士在外围围着一个圈儿把普通人围在里面。
“你拿他们要挟我？”
“圣君束手就擒，老夫保证他们毫发无伤，如若不然……他们怕是没命活着离开不净观。”
乘虚故意说得大声，所有人都能听见，那些道士早已做好了准备，纷纷剑出半鞘，只等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大开杀戒。
反观那些百姓则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茫然和恐惧。
乘虚道长对着来人喊“魔族圣君”的时候，他们恐惧，眼下乘虚道长拿他们作为筹码，更是恐惧。
一个女魔头怎么可能为了他们束手就擒？
蓝若雪默了片刻看向远处废墟之上的苏煜，“苏大人，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苏煜踩着碎瓦片走出废墟，陆白小心地跟在他后面。
脚下发出哗哗啦啦的声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口。
“如果我的性命能换这里所有人的性命，苏某义不容辞，但是……”
“哈哈哈！”蓝若雪没有让苏煜但是下去，大笑道：“我一个魔头妖女，哪里有苏大人这般的高风亮节呢？”
她笑得肆无忌惮，苏煜却从中听出了苦涩，他想说他不是那个意思，蓝若雪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似笑非笑，似狠非狠地对乘虚说道：“你凭什么认为可以用他们那些不相干的人拿捏我？”
“凭你在苦枫林为了不相干的人显身手；凭你在血魔池为了救不相干的人暴露身份。”长源往前走了两步，“圣君敛容换颜，避世多年，虽说早有猜疑，但无殇剑不出，贫道又怎么敢确认呢？”
迟钝如陆白也听出了其中满满的阴谋，他小声问苏煜：“大人，长源道长的意思是不是说师父是为了救我们才暴露身份落入他们的圈套的？”
苏煜微微颔首，不止如此，连苦枫林玄明道长都是他们的人，投石问路再诱敌深入。
计谋不可谓不深远，可惜他们利用的是蓝若雪“遇不平事挺身而出”的侠义之心和“见不得血腥杀戮”的慈悲之心。
思及此，苏煜更加坚信他们口中曾经的灭门惨案定有隐情。
那厢，蓝若雪又笑了，笑得随意，笑得张扬，却始终未达眼底。
“举手之劳，顺手而已，你不至于因此认为我会舍己救人吧？我可是恶名远扬的魔族圣君啊。”
蓝若雪撩了撩鬓发，一副漫不经心，冷漠无情的样子，从头到尾，除了乘虚说这里还有百十号的平民的时候她扫了一圈儿，她再没多看过他们一眼，好像他们的身家性命对她来说真的无关紧要。
但是苏煜知道，她是在用表面的不在意掩饰内心的在意，她在用表面的张狂掩饰内心的紧张。
这个局如何才能破？
乘虚盯着蓝若雪的脸看了半晌，“老夫倒要看看圣君是否一如当年沉我瀛洲之时狠心无情。”
乘虚做了一个手势，立刻就有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蓝若雪强忍着没有往那边看，但是她闻到了血腥味，听到了惊恐的叫喊声。
见状，乘虚又扬起了手。
苏煜站出来，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让观主无视人命肆意屠杀？”
“无视人命？”乘虚重复了这句话，面目逐渐狰狞，“论无视人命，老夫哪里比得上魔族圣君呢？她水没瀛洲，害我瀛洲弟子葬身东海，数以千计的弟子，他们的命不是命吗？老夫今日也只是效仿而已。”
“瀛洲山……”
蓝若雪开口想解释，乘虚扬了扬手势，又一人倒在血泊里。
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求饶声，求观主饶他们性命。
“你们求我没用，要求圣君啊，只要她就范，老夫绝不为难你们。”
“姑娘，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不知道是谁率先朝蓝若雪跪下了，其它人纷纷下跪，又是作揖又是叩拜的。
蓝若雪看着他们卑微地祈求，自然也看到了已经横死当场的人。
两条人命，就刚刚那么一会儿，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
乘虚等人被仇恨侵蚀，为了报所谓的灭门之仇已经丧心病狂。
她不妥协，这些人怕是真的活不了，可若是妥协了……
他们如果要她偿命不打紧，死了一了百了，反正她也不是惜命的人，可是万一他们谋求的不是她的性命而是别的呢？
她可是在瀛洲狠狠地栽了一回的，她身上鲜为人知的秘密，他们到底知不知道？
蓝若雪不敢赌。
当她深思的时候，又一人心口一个血窟窿，然后倒地不起。这次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小孩儿的母亲从不敢相信到泪流满面，再到声嘶力竭。
那种悲恸在此情此景可以感染每一个人，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把屠刀会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蓝若雪做不到无动于衷，也做不到舍了自己救他们，但是她紧握的拳头和猩红带泪的眼眸无不昭示着她的痛心和不忍。
她这样的反应，乘虚很满意，向持剑的小道士使了个眼色，那小道士拔剑出鞘，“刺啦”一声，像是划在每个人的心口。
一个妇人跪爬到蓝若雪脚边，抓着她的衣角，仰着头，“你救救我们，求你救救我们。”
卑微的姿态，可怜的眼神，无不牵动她的心神。
明明要杀他们的是乘虚，乘虚一句话把所有矛盾转嫁到她身上。
若见死不救，她在这些人的眼里必定比乘虚更加十恶不赦，若舍了自己，后果依旧难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