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雪扫了一眼那些人，那些茫然不解被乘虚当做筹码的人，他们只能被舍弃了。
柔和、慈悲，带着歉意的目光，收回来的时候变得凌厉坚毅，她幻化出无殇剑直接刺向乘虚的心口。
速度很快，快到灵珩都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两个人已经开始了激烈的交战。
蓝若雪对乘虚是起了杀心的，她天生带着禁制，从小有人帮忙收拾烂摊子，从小就知道众生平等，众生皆苦，不管是被迫还是从心，她已经习惯了仁慈，养成了悲悯之心。
她鲜少动杀心，第一次是前前任魔君之子天斩，算计所有人，引发仙魔大战，害她和枕边之人决裂，害她至交好友死于非命。
第二次是窥探云不寐的记忆，得知云不寐从普宁寺之后经历的一切，恨不得把迫害他的人杀个干干净净。
第三次……这就是第三次。
乘虚已经泯灭了人性，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不是说他报仇的目的，如果只是为了报仇，蓝若雪说不定真能把命给他，遂了他的意。
可惜不是，他要的东西她不能给，不愿给。
若是落入乘虚手里，于她自己定是生不如死，于天下苍生亦是后患无穷。
玄明在苦枫林迫害无辜女子是为了引她出面，而后的干尸、血池是为了进一步确认她的身份，再用活生生的人作为筹码步步紧逼。
今日的蓝若雪可以铁了心肠不管他们死活，来日呢？乘虚保不齐会变本加厉，用更残忍的手段迫害更多的人，到时候她又该怎么办？
所以，为绝后患，乘虚必须死。
既然决心要他死，就必须速战速决，强烈的反噬在她出手的时候就已经席卷全身。
她招招凌厉，出剑快、准、狠。
乘虚也很快，但是跟蓝若雪相比，就要逊色得多，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只能躲、闪、避。躲不开，闪不掉，避无可避的时候，无殇剑刺入背心，刺穿胸膛。
“师父！”
“观主！”
其他小道士呼喊着。
乘虚低头看着胸前的剑尖儿，玄冰所炼的无殇剑没有丝毫杂质，原本在日光下晶莹通透，
穿过乘虚的胸膛就附上了一层鲜红色的外衣，是鲜血沾染冰剑瞬间凝结成冰。
寒冰之剑穿胸而过，彻骨的寒意蔓延全身，乘虚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感觉到冷，冷得直哆嗦。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哆哆嗦嗦地张嘴，“杀……杀……”
杀什么？杀了他们给他陪葬吗？
蓝若雪没有给乘虚继续发号施令的机会，她拔出无殇剑，反手劈向乘虚的侧颈。
从右到左，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迅疾如风的速度，头颅和身子直接一分为二，又稳稳地立在脖子上。
直到身子往旁边倒，头颅才和身子分开率先掉在地上，瞪大的双眼直勾勾的，好不骇人。
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以长源为首的道士再次举起了“屠刀”。
无差别地砍杀，血肉横飞，极度残忍血腥。灵珩、苏煜、陆白相继上前，从屠刀下夺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场面混乱不堪，惊叫声、哭喊声、刀剑碰撞声，不绝于耳。
她实在见不得这样的场面，但是杀人之后剧烈的反噬，如百爪挠心、万虫噬骨，她的倔强，她的傲骨不允许她示弱，不允许她倒下，只能强撑着站在那里。
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接一个倒地不起，她想起了上一次仙魔大战，比不净观这一方院墙里的杀戮惨烈血腥千万倍。
当时……当时魔君沧海走火入魔，是她止战的。
对，她是可以止战的，她最拿手的除了逃命就是音律。音律可以静人心，可以控人心，也可以是无形之中杀人的利器。
无殇剑在掌心化笛。
笛声起，起音高亢、尖锐，惊起飞鸟阵阵。传到耳朵里，像是要震破耳膜，所有人都紧捂着耳朵，但丝毫隔绝不了魔音般的笛声，那声音能直接穿人肺腑。
从高亢到悠扬，笛音没有一开始的震撼，却在全身缥缈流转，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抓肺挠肝。
普通人早已难受得在地上打滚，坚韧如苏煜也弯腰捂腹，小道士们个个面目扭曲，已经挥不动剑了，只有修为尚可的长源还不愿停手。
好在有灵珩牵制，长源每每想要下杀手都被灵珩挡了回去。
当长源又一次举剑朝向一个妙龄女的时候，灵珩迅速出剑，一挡，二挑，长源顺势挥剑朝向灵珩。灵珩上半身往后仰，利剑从鬓角擦过，有没有伤到脸不知道，反正面具是掉了。
他回身直刺像长源，长源也直刺向他，两相对刺，你死我亡的打法，以互相刺中对方的心口告终。
与此同时，笛声骤停，不是因为看到他们两败俱伤，而是因为蓝若雪看到了灵珩的脸，跟她亡夫一模一样的脸。
时隔三百多年，再次看到那张脸，她连呼吸都忘记了。
没有笛音的折磨，众人身上的难耐之感慢慢消散。为首的乘虚已经身首异处，长源业已凶多吉少，那些小道士刚刚经历一场生不如死的苦处，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从他们屠刀下逃过一劫的人也不多了。
呜呼哎哟的叫唤声夹杂着抽泣、哭喊，混乱、嘈杂，蓝若雪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像失了魂般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看着灵珩，看着看着就湿了眼眶。
直到腹部传来剧痛，蓝若雪才回了魂，她缓缓低头，一把剑插在腰腹。
她的视线沿着剑落到持剑之人身上，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婆婆跪坐在地上，一手握着剑，一手抱着一个孩子。
对上蓝若雪的眼，婆婆吓得立刻松了剑，双手紧抱着怀中稚子，嘴里念叨着：“是你害死我孙儿，是你害了我孙儿……”
蓝若雪握着剑刃，用力一拔，瞬间血流不止，用力捂着伤口，鲜血就从指缝流出。
痛！很清晰的痛，已经很久没有过的痛。
她不是在做梦，可是三百多年前，那个人身死魂消，三百多年来，那张脸只能在睡梦中出现，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蓝若雪又看向远处的灵珩，她的思绪很乱，脑子里闪过很多破碎的画面，又拼凑不出一副完整的图画，她只能呆愣地站在那里。
反噬之痛和腹部之痛的双重夹击，蓝若雪痛得冒汗打颤，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了。
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苏煜忍不住上前，刚准备伸手就听蓝若雪轻声说道：“不想受我牵累就离我远些，与魔族勾结的罪名，你们苏家担待不起。”
苏煜皱着眉头，深思之后蠢蠢欲动的手到底还是放下了。
之后，每每想起这一刻的犹豫和退缩，苏煜都觉得惭愧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