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已毕二人在道旁歇息,此时正值六月,道旁田野里几株合 欢树,花儿开的正艳,便似炸开一朵朵小小的焰火,吸引着成群的蜂儿蝶儿。傅炎铮想起那日初见柯如月时,她曾将蜀葵插在斗笠上便想蜀葵这种庸脂俗粉怎配得上月儿的清丽脱俗,于是跑到树下纵身一跃摘下一朵合 欢,回到柯如月身边将花儿轻轻的插在她鬓间,但又觉得这合 欢太艳,只一个招蜂引蝶之徒,衬不出柯如月的清秀素雅。
正要将那朵合 欢取下,忽听得远处一个土坡后面传来打斗之声,二人循声寻去,爬上土坡。只见土坡背后两个人各舞长枪正战得难解难分,另有一人在旁观战,旁边散落几具尸体,似是经历了一番搏斗。傅炎铮凝神细看,两个持枪打斗的人中有一人正是张云旌,而另一人身高八尺壮如铁塔模样分明就是那画中的人。
柯如月指着那人说道:“那个人我认得,他是朱温部下第一猛将王彦章,人称王铁枪,我曾见过他一次。”
傅炎铮道:“另外一个我认得,人称惊云枪张云旌,我也曾见过他一次。”
柯如月心中暗道:“张云旌,这个名字听起来好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原来张云旌率军围攻陕县,朱温派出大将王彦章率军驰援陕县,张云旌久攻不下,况且雨期将至,届时河水暴涨,只怕断了自己退路只得下令退兵。王彦章乘胜追击,直追到绛州城外三十里,张云旌设好埋伏返打回去。打了一月二人各有胜负,三日前二人又对一阵,战中王彦章与部下失散,得知部下被俘便与金甲带领几人暗中解救,又被张云旌识破伪装。张云旌率人四处搜寻,终于在此处寻得王彦章。
只见二人枪来枪往,各展神通,两个都是使枪的高手,同样的凶悍凌厉,两杆长枪便如两条恶龙,彼此追逐撕咬,然而谁也奈何不得谁。间或出几招拳脚,亦是虚虚实实难以捉摸。忽然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王彦章的铁枪打在了一块巨石之上,好似空中落下一个炸雷,将那巨石炸得粉碎,张云旌也不甘示弱枪枪直刺王彦章要害。
傅炎铮看了片刻,知道二人本领旗鼓相当,一时间恐难分胜负。然而此刻二人全力出手,已无暇他顾,便如两人正处在一个微妙平衡的天平两段,只需往一端稍微施加分毫之力,便能立时压过另一端。傅炎铮道:“月儿,把你的银针给我一只。”柯如月依言将银针交给傅炎铮,只听傅炎铮说道:“孙子,小爷我这次该报那一枪之仇了。”说罢将银针对准张云旌掷了出去。
二人距离本远,银针轻小本不能及远。但此时傅炎铮居高临下,这一掷比平时远了一倍有余,正中张云旌后颈天柱穴。张云旌只觉得颈后一麻,似是被人在颈后开了个洞,身上力量都自那洞里泄去,只能以枪撑地才不至跌倒。
眼看王彦章一招就能解决掉张云旌,胜负立判之际,王彦章却突然住手,向着土坡望来。同时大喝一声:“我自与他打斗,何方小人,竟偷敢施暗算,坏我名声。”不待说完便持枪冲了上来。
傅炎铮自忖斗他不过,拉起柯如月便走,却哪里走得掉,眨眼间王彦章便已挺枪向傅炎铮刺来,傅炎铮拔剑格开来枪,施展渡虚步一步丈许拉着柯如月向坡下跑去。王彦章紧随其后追了上来。
傅炎铮喊一声:“月儿,用针射他。”柯如月只将手肘一抬便从袖口射出一只银针,谁知王彦章竟不躲闪,随手一捻已将银针捏在手中,柯如月连射数针都被王彦章用同样手法接住,王彦章的大手宛如磁石一般,惊得她小脸煞白,花容失色。
眼见王彦章就要追上,傅炎铮回身一剑,喊道:“月儿再射。”无形剑气和银针同时攻至,王彦章听得剑刃上有破空之声。识得厉害,一手掷出一枚铁丸将柯如月银针打落,另一手挥枪横扫,铁枪何等威势,而剑气究竟是无形之物,登时被铁枪击散。饶是如此,王彦章仍旧觉得空气中有一股无形劲力迎面扑来,身形为之一阻,不由得慢了下来。然而王彦章何等了得,追逐之际将手中巨大铁枪往地上一戳用力下压,铁枪在大力之下弯得像一张巨弓,随后王彦章撤去力量。当的一声响,铁枪瞬间绷直。王彦章借了弹射之力,凌空侧翻越过傅柯二人头顶落在了两人前面。
随后以铁枪指定了二人说道:“黄毛小子,为何暗算张将军。”
傅炎铮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并不想暗算张将军,只是见你打得辛苦,想要助你一臂之力。”
王彦章喝道:“我王彦章取胜,但凭自己本事,若胜不了是我本事不济,便是叫他杀了,力战而死死而无憾。谁要你来帮!”傅炎铮此刻正思索如何脱身,却听王彦章接着说道:“况且我与张云旌虽各事其主,但对其素来仰慕,我与他动手自然光明磊落,你偷施暗算看似是张云旌败了,实则败的是我。你二人跟我回去听候张将军发落。”
傅炎铮不能理解这英雄相惜之感,只觉得这人好不讲道理,心中暗骂:“老子帮你,你却来打老子。”无法可想,也只好动手了。拔剑便与王彦章斗了起来,柯如月也从旁相助。但王彦章将七尺铁枪舞得密不透风,二人根本无法近身,片刻间便只剩招架之力。眼见无计可施,柯如月纤手在头顶一拂,然后甩手向王彦章掷出一物。
王彦章自忖柯如月暗器功夫虽说精妙但毕竟功夫太浅力道不足,伤他不到,也不仔细辨认,伸手便接。但觉得入手圆滚滚的不似银针,而是一个活物,随即指尖似被针扎。而后手臂酸麻,心道:“不妙,有毒。”连忙封住自己穴道,运功抵御。
傅炎铮又奔出数里方才停下,见王彦章不再追来,好奇问道:“月儿,你刚才用什么打了王彦章?”
“你不是在我头上插了一朵合欢嘛,这合欢太招蜜蜂了。刚才有一只蜜蜂一直追着我头顶的合欢,我赶了两次它也不走,便将它捉住掷向了王彦章,王彦章用手去接便被蛰了一下。只是我在那蜜蜂尾部涂了一些麻药,然后他就不追了。”柯如月笑道。
傅炎铮也笑道:“你可真是个鬼机灵。活该他被蜜蜂蛰,这天底下哪有儿子打老子的道理。”
柯如月知他喜欢嘴上讨便宜,不再睬他。
且说张云旌中针之后,毕竟刺在颈后要穴,只支撑片刻便倒在地上。旁边原本观战那人,走到张云旌跟前,只见那人面目黝黑,缺了一只左耳,竟然是金甲!
只见金甲拔出铁锏便向张云旌打去,张云旌勉力一滚,躲开了这一击。金甲紧追两步,又举锏打来,张云旌已命在旦夕,突然忽律律一声马嘶,一个小将骑马飞驰而来,张弓搭箭一箭射向金甲,金甲听得弓弦声响挥锏磕飞来箭。那小将马不停蹄冲向金甲,拔出腰中长剑砍向金甲,趁金甲躲避之时,俯身抓起地上的张云旌打马而去。
只听那小将说道:“将军,我来晚了。”
张云旌口齿尚能说话,道:“不晚,来的正好,范起,且先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