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风雪天特别多,我上学的这条路,北段还没修好,冬季早已停止施工。没有铺上柏油,仍是泥土路。
这段路不宽,常有马拉大轱辘车走过。泥土路被大轱辘车碾压成道道深沟,天气好的时候,能看着路走,躲开沟沟坎坎。
这一天,没上晚自习,放学时天还不黑。
天气阴冷,凛冽的北风刮着沙粒样的雪豆,打得脸上像蚊子叮咬似的。
风旋着雪粒刮的人团团转,睁不开眼睛,看不清路,路面上的沟坎被雪覆盖成一片平面。
顺着大路旋转着走,路上同学不少,谁也看不清谁。
今天我穿着新棉袄,手插在兜里,一点不冷。随着旋转的风雪艰难前行,忽然,只觉脚下一软,踩到车道沟里,趔趄几步被沟沿绊倒, 因手还插在兜里没及时拔出,重重的书包向前甩砸在头上,脸先戗地,只觉得两颊、鼻子、嘴唇火辣辣的疼。
同学们忙过来扶我,帮我把手从兜里拿出来,一位同学告诉我:“你的脸好几处都摔破出血了,怎么办啊,这块也没医院。”
家住四工地,每天和我一块上学的刘春英也跑过来,赶快从兜里掏出块手帕递给我说:“你轻轻擦擦,用手捂着点,咱快回家想办法吧。”
我脸很疼,感觉很尴尬。后悔自己在这种天气走这样的路,明知道兜口紧,还不把手放在外面,走路可找平衡,跌倒还可扶地,就不会摔成这样。
我忍着疼痛站起来,还没忘了谢谢同学们。捂着脸,冒着风雪严寒又走了四五里路,刘春英把我送到家。
看见妈妈我真想哭,撇撇嘴忍住了。
妈妈惊奇的看着我,边问边拿水给我轻轻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泥土,把摔破的地方抹上二百二(红药水),弟弟妹妹笑我大花脸,我疼痛难忍苦不堪言。
第二天,天气仍然很冷,我这大花脸怎么上学,会让同学们笑话的,若不去上学可得等几日才好?
中学的课程每天都学新知识,我上中学来之不易,不能为这点伤耽误功课。
想了想我执意要去上学,妈妈只好随我,给我找双大棉手套,用毛巾遮着脸,再用手捂着,再三嘱咐我:“不要冻伤脸,成了冻疮就麻烦了。”
好同学刘春英每天都来约我上学,帮我背书包。
我的书包是妈妈做的,不像买的书包那么轻,我不忍心把这么重的书包压在她肩上。刘春英执意抢过去背,我抢不过只好随她了。
到第三天,我的脸好些了,就不能再让她帮背书包了。
我过意不去,真诚的对她说:“多谢你这两天的照顾,背两个书包累坏了吧?我好了,可不能再让你背书包了。咱们一块上学,我就觉得很温暖,嘿嘿。”我笑着拒绝了她的好意。
刘春英拗不过我,笑笑拉着我的手说:“好朋友不必客气。有困难就要帮忙。”
在学校里我无法顾及脸伤的难看,不去在乎个别同学的指指点点,专心致志的听课,也忘了伤疼。
七八天后,摔伤的地方结疤了,也没冻坏,一场大难总算过去了。
危难见真情,这次受伤我真感激好朋友刘春英的帮助。
她和我同龄,个子比我矮点,胖乎乎的脸庞,浓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总是微笑说话,声音甜甜的,让人感觉温柔可亲。
她在七中一年级二班,比我低一级,家住四工地。
七中住四工地的同学不多,在七中上学早去晚归,我俩同一个时间放学,同走一条路。路上人少僻静,天太黑有些恐惧,特别是冬天害怕有狼,我们相约以后搭伴走路。
渐渐熟悉了,她像小妹妹一样,每天早上到我家来找我一起上学,约好了放学互相等一下一块往家走。
搭伴路上不再那么害怕了。我们一路谈笑风生,交流每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谈老师、谈同学,有时谈天论地,充满遐想。有不愉快的事也互相倾诉。逐渐我们有了情同手足的友谊。
当我后来随父迁厂去山东的时候,伤心的离别让我们泣不成声,难分难舍。
分别后,我们经常书信来往,邮寄手帕、照片等小礼物,我在手帕上还题诗句,以表思念之情。
现在想想,那时的友谊是那么纯真可爱,不掺一丝功利心。
我们保持四五年的通信,后来我工作了,她初中毕业上了两年护校,在第六医院当护士。
我们逐渐成熟了,童年的话语越来越少,通信也渐渐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