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早就好奇了,只是没有刻意理会。
一只碗和一只壶,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自然不屑对身边人施展窥视术,尤其,对一个已将他藏入心里的佳人。
不过,他先前不知道,但现在已隐有猜测。
“我哪知道,你这么宝贝,莫不是所有元宝,全藏在壶里?”
当然,这是故意打趣,配合宋离的笑脸。
“我……哪里会哦。”
她马上低眉,轻叹道。
这种表情,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
“那我猜……必是红绳结。”
丁贵夸张道。
“恩……我就知道你心里清楚。”
她这才转忧为喜,分明很在意他的话语,一笑一颦都为所牵。
“啊……”
才将壶盖启开,她便一身轻呼。
“怎么了?”
丁贵连忙接过水壶,惊问道。
“我脖子又痒了,里面好像有东西。”
宋离慌乱道,素手马上伸来挠痒。
不用她说,丁贵已发现异样,连忙阻住她的动作。
只见老疤处现出大片红晕,几乎瞬间,红色渐浓。
“丁大哥,好痒……”
“你别挠,我用仙阳来帮你。”
他同样惊骇,却强作镇定,只想到这个主意。
伤疤处接连发痒,实在太诡异了。
须知这一片冥地,压根没有其他活物,微小生物也不应当存在,哪有肌肤发痒的,只有神魂发痒才是。
瞬间,意念小手抵近,直接穿透伤疤新生皮肤。
里面除了惨白的肉色,分明再无他物。
到底是什么在痒……
下一瞬,他已抓取一丝仙阳附着在伤疤上。
随着大手涂抹,宋离终于安静下来,泪水却已满面,可见受了很大苦楚。
她几乎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一瞬便扑进他怀中,任凭涂抹。
丁贵默然,终于没有提醒她,只顾轻抹,总算有了效果。
稍瞅一眼,另一手中的水壶里,赫然躺着一枚红绳结。
其上几根发丝凌乱,几乎保持着在鬼山所见的样子。
果然是它。
“小弟,你们……哼……”
“啊,丁叔叔……”
屋内寂静陡然被打破。
原来是杜月儿提着一个水壶,阿水端着一大碗吃食,双双飘进屋来。
宋离几乎一瞬间就从怀中撑起来,大慌道:
“月儿姐,你莫误会,都是我不好。刚才我的脖子又奇痒难受,无法控制才扑到……”
“姐姐,你脖子在流血。”
不待说完,阿水马上惊道。
正好佐证宋离所言。
“阿水,那不是血,是……”
丁贵生怕杜月儿心伤,才想解释,却发现老疤之处,竟显出一团血块。
不对,是一个血色图案!
鲜亮醒目,活灵活现!
“像是……红绳结?”
杜月儿已然看见,同样大惊,顾不上二人的越界举动,不确定道。
“不对,是一只红蝴蝶呢!”
阿水当即更正道。
“啊,怎么会这样……”
宋离被三人模样吓坏,连忙抚摸。
只是血色蝴蝶如印在肌肤之上,一无所感,连痒感也不复存在。
丁贵霎时一动不动,如遭雷击!
这个蝴蝶印,实在太过眼熟!
记得那晚梦中,和宋离欢好之后,就是凭借此蝶的诱发,他才悟出意念小手。
同样的完全红色,不足寸许大小,分明像个活物!
梦中出现,情有可原。
但这是现实!魂躯的任何变异,自有生长规律,哪能凭空出印!
为何它会出现在宋离伤疤处?
“小弟,你怎么了?”
杜月儿注意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连忙拉着他的手,关心道。
“我没事,你别担心……宋离,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丁贵轻拍杜月儿手背,这才面向宋离,凝重道。
若说老疤有异,那必是宋离有异。
意识到口气不好,他忙改口道:
“此印太奇怪,不知是否会危害到你,你……”
“丁大哥,我知道,我……我忽然……想起了一点事情,可能有关。只是,月儿姐,还有阿水,你们……”
不用他继续说,便被宋离打断。
她内心煎熬,却瞬间下定决心,又抱歉地望着杜月儿。
“那好吧,小弟,我正好累了。”
虽然极度不满,但杜月儿还是展现宽容一面,又对旁边道:
“阿水,他们有要事商量,我带你去识字吧。”
“恩,杜姐姐,你真好。”
小丫头还真有眼色,小嘴也甜起来。
二人将手中碗壶放到床尾,便飘出去。
丁贵却不知为何要多此一举,宋离能有何秘密不能共商?
难道很难启齿?
“丁大哥,你坐过来吧。”
宋离重新坐回床上,水壶搁在一旁,一手是壶中的红绳结。
见丁贵坐到身边,她才心安,幽幽道:
“这个红绳结,其实,是程妹妹偷回来给我的。你知道吗?万家豪越来越过分,总是中伤你。知道这个红绳是你所赠,他早就看不顺眼,一直想要抢走……”
果然是被抢走的。
事情不用多说,丁贵大概能理清楚。
“这些往事,不要再提罢,以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还是说说蝴蝶印的事情……”
“不是的,丁大哥,这个红绳结必和蝴蝶印有关联,因为……因为……”
宋离着急说起,又顿时止住,像有极大的难言之隐。
此事太过蹊跷,丁贵无法就此按下,只灼灼盯着她,并不放过。
凭二人关系,还有何顾虑?
难道伤疤之秘,真让她痛彻心扉,不能倾诉?
他内心不免有些失望,像是被心爱之人提防了。
好在过了片刻,宋离终于放下一切,果敢道:
“有一天夜里,我正要入睡,忽然……忽然看见有人闯进屋里,他二话不说,就将我压……压住,不知为什么,我身体无法动弹,只能……只能任他……然后……然后他便……”
“啊!岂有此理!那人是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骇人听闻!
丁贵心里巨震,又生凌乱。
不在乎是一回事,意外闻听,又是另一回事,总感觉失去了什么……
而且这种事,宋离岂好坦承!怪不得如此犹豫!
“丁大哥,那个人便是……是你。”
宋离早已脸色大红,却又望过来,似要当面对质,自证清白。
原来,更荒谬的,还在这!
“是我?不可能!我去枯冢谷的次数屈指可数……宋离,你肯定认错人了。”
“我没有认错,那人就是你,要不……要不我也不会任……任你施为……可是怪异的是,你走后,我立马清醒,屋内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
原来是场春梦!
她还真是,这般虚张声势,引人忧心。
不过,自己不也经历过一场春梦么?
虽然和她的梦境大不一样,但二人的对象均是对方。
“咳,你是何时,有此一梦的?”
眨眼间,二人关系递增极快,要不这种话题无法深聊。
“不是梦,丁大哥,我知道听起来,像一场梦,但我敢肯定,绝不是梦。此事就发生在一个月前,当晚枯冢谷小聚。大家后来都说你坏话,我才特别难过,根本睡不着,然后只躺在床上,就看着你进屋,我是说,那个不真实的你……其实,那晚清醒后,我真得像……像经历过一回。当时,老疤处就有一阵奇痒。刚才你问的时候,其实已经是第二次发痒,我没好意思承认,对不起……还有,这个红绳结,那晚莫名就掉在地上。可是我清晰记得,它一直在我头发上……但这一切,我又无法解释,即便不是梦,也该是一场幻觉吧。”
宋离显然被这件“鬼事”折磨得不轻,现在终于逮到机会诉说,而且对方还是当晚的当事人,她极想听到丁贵的承认。若许如此,心中才好受一些。
要说丁贵不动心,那是假话。一个黄花大姑娘几乎明着对他说,要是你上了我的床,我绝不反抗,任你施为……
难道是天意?
幻觉不可能,至少丁贵肯定,那晚自己所经历的是一场梦。
只是他醒来时,杜月儿却坐在床边……
马上,他更加忧心冲冲。
现在事情的诡异程度,超乎想象。
要不是亲身经历过,他定然不信宋离之语。
接过红绳结,他细细打量,分明还是那个红绳结,与梦里出现的并不一样。只是为何宋离会发痒?还有,阿水刚才也莫名感到,红绳结被拽呢?
若说共通之处,便是两人三段红绳结,本是出自一根红绳。
可这能说明啥?
“丁大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了?”
忽听宋离伤心道。
原来是他思考太久,竟忘了安慰宋离的勇敢倾诉。
的确,对方刚才说的可是被强的经历……
“不会,你早走进了我的心里,再也走不掉……不过,你所说的,的确是一场梦……”
“不是梦,肯定不……”
宋离前一句还听得心潮澎湃,后一句,却很难认同,连忙辩解,生怕他判断错误。
“宋离,你听我说。我记得很清楚,事实上,在同一天深夜,可能就是同时刻,我做过和你类似的梦。梦里便是你,穿着大红喜服,出现在我的床边,而且我也把你留了下来……同样,我也看见红绳结和红蝴蝶,它们交替出现……或许,这便是天意吧,可能老天都在搓合你我。”
丁贵无法将梦境解释清楚,但得让宋离明白,她并不是一个人。
天意?缘份?
红线?!忽然意识到。
不可能,红线从未触碰过宋离!
柴婆婆说得很清楚,只要搭实,都会生效。那没有接触过,自然不会生效。
但红线,好像就是那天之后,变成半红半白。怎么看,都像有关联。
会是红线的作用吗?
而且是在梦里作用,又隔着千山万水,实在不可能。
“真的吗?丁大哥,你没哄我,对吗?”
宋离像是被爱情故事击中软肋,双手不由把住他的大手,激动询问。
既羞涩,又期待。
“傻瓜,我为什么要骗你?”
丁贵反手握住她双手,不禁宠溺道:
“只是,这个蝴蝶印,实在让人担心。”
完全不知原因,要是时不时发作一次,心里难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