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术法空间内,挤满了暂时逃过灾厄的幸存者们。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道与血腥味,部分伤者因疼痛难忍不断发出哀呼,有些没有受伤的人坐在地上神情萎靡,红肿的双眼中尽是恐惧与绝望。
有个别人从外表看,并没有收到很严重的外伤,只是他们此刻处于昏迷状态,双目紧闭脸色晦暗,嘴唇、眼睑,以及手指等处有隐隐发黑的迹象,神识感知下他们的气息若有若无,犹如风中残烛。
旁边摆放着不少装有医疗用品的器具,被血浸透的纱布与用完的消毒水瓶散落于四处,角落里堆积着一些没有拆封的压缩饼干与营养液,还有几只防毒面具。
几名修士正在忙碌着救治两名重伤员,极不乐观的伤势让他们焦头烂额,当入口被打开时,他们保持高度警觉,第一时间将无辜的普通人护在身后,双手摸向自己的兵刃,完全一幅随时准备反抗的势态。
“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别担心,他们是军队的人,是来救人的。”
还好黑翼和老箫及时阻拦,一番解释后,他们才放下戒备。
门口赫然出现黑压压一片人影,让那些本就胆战心惊的幸存者恐慌不已,但当他们看清楚进来的都是军人时,空洞无望的眼神重新有了光彩,当下抹起眼泪来。
“是军队的人,军队来救我们了!”
“医生!我需要医生,我的腿没知觉了!”
“我要出去,我想回家!”
“我丈夫不见了,我们走散了,求求你们帮我找找我丈夫吧!”
海因莱因看着眼前这位失去丈夫的可怜女人,伸手轻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会找到他的。”
黑翼简单地向我介绍了一下那几名华夏修士,都是他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彼此间关系很好,属于那种可以在在战场上性命相托的关系。
看上去像带头大哥,跟黑翼一样喜欢抽A4香烟的中年男人叫箫若楠,旁边三个年轻小伙分别是:戴着耳机专心听歌,一直埋头玩掌机游戏的肖云飞;脸上没什么表情,为人颇为高冷的林枫;还有穿着打扮非常潮玩,话痨癌晚期的楚易。
金发碧眼身材性感,嘴里叼着棒棒糖的美丽御姐叫克莉丝·温亚德,性格腼腆比较怕生的短发姑娘叫夏猫。他们都来自同一个猎客团,名字叫玫瑰社,老箫是他们的团长。
玫瑰社三个字以前倒是听到过几次,西伯利亚有几个公会分部,偶尔会有人谈论,有个华夏猎客团口碑很好,成员都是华夏修士,有胆识讲信用,跟他们合作非常愉快,说的就是他们。
我只听过没见过,今日相遇,倒是跟想象中的大差不差。
他们几人得知我是黑翼的好兄弟,顿时很感兴趣,纷纷过来与我攀谈,我只是冷淡回应没有过多交谈。
在霍克队长的指挥下,部队当即展开幸存者进行治疗工作,意识清醒能自主活动的人,在核实过身份信息后,士兵会保护他们向教堂外转移,他们将被安排到大型医院进行更详细的检查。
而对那些陷入昏迷的人,随队军医则就地进行抢救,确保这些人在向外转移的时候没有生命危险。
“你们来得正好!有没有高阶治疗师?或者高阶治疗系符卡?”
有位明艳动人身姿妖娆的白发女子匆匆走来,伤者病情的急转直下让她焦虑万分,希望军方的人能立刻接手救治两名重伤者。
箫若楠问道:“难道刚才的方法还不行吗?”
白发女子摇头,眼神暗淡。
“那两个人怎么了?”霍克在进门时就注意到这两个重伤员,出于职业习惯,他对这两个人心存疑问。
白发女子轻叹口气道:“失血过多加上身中剧毒,快不行了,若不采取紧急措施,恐怕撑不到医院。”
我和黑翼跟在后面走过去。
仅是看着就知道两个人的状况非常不好。
躺在左边的男人右腿折断,在膝盖往上的地方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森白的断骨从伤口露出,包扎了数层的止血凝胶与卫生棉,依然被渗出的鲜血浸透。
那名女子与男人的情况类似,她失去了整个左臂,腹部的位置还有一处其状可怖的贯穿伤。
当我看到女子苍白萎靡的脸时,不禁愣住。
我认识她。
她叫露易丝·德莱尔顿,跟莎拉是同事,也是一位修行者,有青铜级四星的修为(等同于筑基期大圆满),是一名炼气士。
露易丝肯定知道席雅的下落。
在席雅拿回家的学校组织者名单中,就有露易丝的名字。
我正要跟黑翼说,扭头一看,发现哥们也看到了露易丝,很焦急地走上前去。
黑翼呆呆地看着露易丝,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双拳,已经死死攥紧,眼前浮现出席雅的小脸,不安的情绪在内心不断放大,让他不顾一切想要冲过去,把她叫醒问她有没有看见席雅,知不知道席雅在哪。
可他又突然意识到,若是这女人清醒过来,可能会说出一个非常不好,自己绝对...绝对不想听到的坏消息。
当这个念头出现后,黑翼又没有那么迫切想让她醒过来,只要她一直昏迷永远不醒,就不会从她嘴里听到让人害怕的消息。
既纠结又矛盾,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精神分裂症。
夏猫坐在伤者旁边,两只手紧握住露易丝的手,淡淡的白色光晕在她们手掌接触的地方微微浮动,若仔细观察,可以看到那些微光如水流般缓缓隐入伤者的手臂。
“她是谁?在干什么?”海因莱因问道。
楚易害怕引起误会,赶紧解释,“她是超能力者,能力是治愈,可以通过接触对方的身体,快速恢复对方的伤势。只不过她的能力等级比较低,治愈这种程度的伤,需要很长时间。”
“马库斯!维克托!你俩过去瞧瞧。”霍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立即叫上两名军医。
“明白,先生。”
医疗人员取出专业性更强的魔法用具和药品,对失去意识的人们进行详细的身体检查,趁着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霍克将其余的人喊过来集中站好,开始例行询问。
“我们要进行简单的调查问话,请大家配合。所有人出示自己的身份证件,修行者还要出示自己的修行登记证和猎客执照,没有携带原件的人出示电子档证件。”霍克安排士兵对人员进行指挥,把他们分成两队,修行者一队,普通人一队。“非本国籍的人还要出示你们的护照和签证,没有携带原件的请出示电子证件,大家不用惊慌,我们只是照章办事。”
教堂内的通讯情况很糟糕,刚从大门进来时频道内杂音很重,似乎是受到不明能量的干扰,不过部队随后在相同的距离内,架设了无线灵网术阵,保障了网络的通常。
士兵们检查的速度很快,手持设备需要对证件和人脸扫一下,就能马上获取关于此人的全部信息,甚至连本人一些较为隐私的信息都能查到。
对于玫瑰社众人,霍克较为上心,他决定亲自过来询问。
“我想知道在这座教堂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只要是你们知道的,统统告诉我。”霍克说话时语速很慢,敏锐的眼神不断在几人的脸上来回扫视。
回忆起不久前发生的事,几人仍然是心有余悸,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出现在众人的脸上,对于那样的遭遇,没有人愿意再次提起。
“我来说吧。”
箫若楠长出一口气,失去焦距的目光望向某处,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就好像命运之神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我们在两个多月前通过公会接下一个B级任务,保护劳伦斯家族三公子科亚斯的安全,为期三个月,而他因为要参加这个活动,作为护卫我们便也跟着来到圣堡教堂。”
他停顿了一下,把视线望向那些昏迷不醒的人,继续说道:“上午的游行演说结束后临近午餐时间,队伍回到大教堂休息,主办方准备了些美酒和餐前点心,因为修女宣誓入职的仪式在下午进行,午餐前的这段时间是自由交流会。一切都很正常,大家都很放松,可偏偏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一个诡异的男人出现在场中,整个事件因他而起。”
“男人?什么样的男人?”霍克盯着箫若楠的脸,往下追问。
“那个人全身穿着盔甲一样的衣服,身上携带着多件武器,根本看不见脸,不知道是什么人。”
“可你刚刚说是个男人,你怎么看出来的?”
旁边的肖云飞插嘴道:“是身材,那个人身形高大魁梧,分明就是个壮硕的男人。”
“继续说。”
“教堂规定,进入教堂不得携带任何武器,违反者将被驱逐或永久驱逐,而那个男人公然违反教堂的规定,被守卫骑士勒令离开。然而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他动手杀了那两个守卫骑士。”
“说详细一些,比如说用的什么战技。”
“那个男人突然之间动手,拔剑速度很快,我们都没看清是怎么出手的,守卫骑士根本来不及反应,上一秒还在说话,下一秒就被抹了脖子。”
“然后呢?那个男人之后做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的行为惹恼了教廷和参加活动的人,随后多名守卫骑士和其他的修行者朝那个男人冲过去,双方短暂交手。但不明身份的男人很强,守卫骑士根本不是对手,一些想要强出头的修行者也没讨到好处,全都死在男人的剑下。”
“既然出现这种意外,为什么教堂没有组织人员疏散?你们当时都做了什么?”
“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后面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时我们都以为这个人肯定是疯了,或者是个杀手,但跟我们没关系,我们只是护卫,只需要负责雇主的安全,所以出事的时候我们只是紧张的戒备在雇主的身边。教堂第一时间就组织人员疏散,可随后发现根本出不去,所有的出入口被结界挡住了。”
“是那个男人把教堂里的人全杀了吗?”
“不,杀掉大部分人的凶手不是那个男人,而是一个怪物。”
箫若楠的用词让霍克感觉找到了问题的重点,他想到在教堂外遭遇的黑色物质,“怪物?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外形类似某种直立行走的妖兽,浑身上下都是活的...呃...会动的...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去形容的黑色物质。当时大厅里乱作一团,宾客和修女四散奔逃却又逃不出去,所有人都吓坏了。突然间北面的墙壁整个炸开,碎末粉尘飞的到处都是,大家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黑漆漆的怪物就这么蹦了出来。”
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的奇怪男人...
出入口被结界封锁无法逃出去...
浑身充满黑色物质的怪物...
重重线索串联在一起,答案呼之欲出。
我打断他的话,问道:“当时你们在正厅,知不知道那些即将就职的修女学员当时在哪?”
箫若楠想了想,道:“不清楚,回来的时候学员和宾客是分开的,她们在哪我们并不知道。”
霍克道:“你接着说,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怪物凶狠残暴,被抓到的人都会撕成碎片,它还会放出触手吸干人的全身精血,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都难逃厄运。为了自己和雇主的安危,我们被迫与守卫骑士和其他修行者联手,对怪物展开攻击。但怪物非常强,我们根本不是对手,更要命的是意外中雇主死亡,让我们一下子慌了手脚。为了活下去我们拼尽全力攻击结界,终于在大厅的人被杀光之前逃了出来。”
“逃出来之后,你们为什么没有离开教堂去到外面?”
“结界不止一个,我们打破一个,却没有力气再打破第二个,为了活命我们只能选择藏起来,然后就遇到了你们。”
这个时候,那名叫马库斯的医生走过来打断谈话,他将手里的平板晶脑递给霍克,想必是检查有了结果。
“大部分轻伤者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或者内伤,但他们的身体里检测到一种不知名的毒素,类似神经毒素,正在破坏他们的中枢神经和脏器。而那两名重伤者,毒物已进入他们的心脉,情况十分危急。我们尝试使用了多种解毒剂,均没有效果,只能将所有伤者赶快送到医院才行,但我怕他们撑不了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