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行字,我首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不由得有点小开心。付叔推荐了我的文章,证明他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我的想法和做法。而且不论别的,付叔儿子他们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那我写这篇文章真是再值得不过了。
当然,这一切还要感谢它。我捧起手边的本子,用力亲了它一大口。
我一高兴,把刚才的忧虑都抛诸脑后,点开了自己爆炸的私信。私信里有人让我代为祝福我的朋友,还有人问我朋友的联系方式,想要和他交流一些康复的方法。我粗略地记下了这些私信的内容,打开跟付叔的聊天界面准备发给他,却发现他已经先一步发来了消息:小忑,我们聊聊吧。
这句话的后面附了一串社交软件号码。我退出友玟,打开社交软件,添加了付叔。他很快通过了我的验证,接着忽然拨过来一个视频电话。
我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确认穿戴整齐。然后四处环视了一圈,确认易哥没有裸奔,很好。他刚化完妆出来,正站在餐桌边喝水。确认无误后,我便接起了视频电话。
付叔的脸出现在屏幕中,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但表情还算平静。
“小忑。”他叫了我的名字,算是打过招呼。
我笑着回应他:“付叔,早上好。”
之后我们短暂地陷入了沉默。毕竟昨天他还一心一意置我于死地,今天就要来和我唠嗑,任谁都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于是我先起了话头:“付叔,写完昨晚那篇文章后,我收到了一些私信。读者们都很关心你,还有读者想和你交流交流。我等会把他们的私信截图发给你,你看一看吧?”
听我这么说,原本木着脸的付叔,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好,麻烦你了。”
但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重新绷紧脸:“你为什么要写这样一篇文章?”
“诶?我记得文章开头就写了原因啊?”我还以为是我少复制粘贴了一段,准备缩小视频退出去看看,被付叔一句话拉回来:“不用找了,我看到了。”
“我的意思是……”他的语气有点冷:“你凭什么会为一个想杀你的人做这些?想赚流量还是博取读者好感?”
“真是不识好歹。”易哥突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吓我一跳。他拿过我的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自己:“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她傻。换成是我,你跟你儿子怎么样,其他的人怎么样,关我什么事?我不送你儿子给你陪葬,都算我下手轻的。但她不仅不介意,还傻乎乎地为你讲的那些破事难过,甚至不惜把自己摔成一副惨样,也要体验你儿子的生活。”
易哥说着,翻起我右手的袖子,抬高我的手臂展现给摄像头。付叔看着我遍布淤青的手臂,沉默了。
“这是她昨天在卫生间摔的。”易哥轻轻放下我的手,看向对面的眼神又凌厉了几分:“如果想赚流量,她编个故事不行,非要自己上?”
对面安静了一会,才传出付叔低低的声音:“你把手机给小忑。”
我接过手机,看见付叔打开了后置摄像头,起身走动,边走边对我说:“我带你去看看我儿子。”
画面快速移动,最后定格在了厨房的洗碗槽前。一个男孩坐在轮椅上,正探着身子奋力清洗面前的碗碟。
画面外传出付叔的声音:“小宇,小宇!”
男孩停下动作,转过头来。
我必须承认,第一眼看到他的脸时,我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他长得和平常人不太一样。眼距很宽,眼梢向两侧斜斜吊起,眯缝着的眼睛和塌塌的鼻梁嵌在一张圆盘脸上。和“大众”定义的美丽标准,实在是相去甚远。
但马上我就为自己有这种想法感到汗颜。笔下信誓旦旦写我们要平等地看待他们,实际上却光是对他们的外貌都能评头论足几句。想到这里,我立即羞愧难当,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悄悄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打完之后,我凑近屏幕,笑着和男孩打招呼:“嗨,小宇,你好啊!”
小宇望着付叔手机的方向,愣住了。付叔把摄像头转成前置,走到小宇身边,让他能看到我的脸,指着我向他介绍:“这是小——忑——姐——姐——”
付叔耐心地重复了几遍,小宇一点点复述,最后终于完整地喊出了我的称呼。我注意到他没有付叔所说的那样害怕陌生人了,而且学说话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我一直在笑着跟他挥手,又做出兔子耳朵啊猪鼻子啊之类的动作。可能是我夸张的表演比较搞笑,他望着我,竟然咧开嘴笑了。他笑起来,真的很像一个闯入凡间的小天使。
看他高兴,我就更开心了:“姐姐给你唱歌好不好?唱两只老虎吧!”
我说到做到,当即唱了起来。只是在唱到“真奇怪,真奇怪”的时候,我把歌词改成了“也跑得快,也跑得快”。
听到熟悉的歌谣,他便跟着节奏拍起手来。他手上还戴着洗碗用的橡胶手套,一拍掌,有细小的水珠飞散出来,溅到他和付叔的脸上和身上。但他们仿佛都没有察觉到一样,十分投入地和我一起唱歌。
直到唱累了,我们才纷纷停了下来。那边付叔扯了张纸巾,仔细地给儿子擦脸。我也打算去喝口水,还没起身,一杯水就被递到了我手上。
易哥边看我喝水,边评价我刚才的天籁之音:“你第一次唱歌没跑调。”
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像夸人的呢?我强忍将水喷他一脸的冲动,忽然很想搞事情。想了两秒,我勾唇一笑,挽住他的手臂,举起手机将摄像头怼到他脸上,跟对面说:“小宇,这是小——易——哥——哥——”我重复了几次,然后说:“他唱歌很好听,让他来给你唱两只老虎好不好?”
易哥想甩开我潇洒离去,被我死死抱住手臂不撒手。当着孩子的面,他不好上演少儿不宜的暴力场面,盯着屏幕杵了半晌,最后还是向黑恶势力屈服,毫无感情全是技巧地唱起了两只老虎。
等他唱完,我带头捧场欢呼。他却毫不留情地转过脸,一点想理我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