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航故作平静的挂上电话,在陈姨面前没有露出一丝事态严重的神色,面对一脸期盼的陈姨,他只是淡淡的告诉她,小许找到她了,在书店里看书看得忘记时间了,他现在就开车去接她,也不用麻烦小许再送来一趟了。
陈姨听到张远航如此说,松了一口气,催促他出门,并叮嘱他注意安全。
张远航缓缓将车开出家门,看到陈姨进了屋,敛去了告别时的笑容,神情严峻,车速飞快的朝书店开去。
黑压压的围观的人群,数量警车亮着灯,书店门前是一片蜩螗羹沸的情景。张远航远远地就听到警方交涉的声音。
“放下刀,别冲动……”
刀!
张远航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他紧急停住了车,拨开人群到了警戒线前,眼前的一幕让他心惊胆战。
陈晓婉如惊弓之鸟,泪眼婆娑的被一个歇斯底里的男人挟持。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冷冰冰的架在陈晓婉的脖子上,张远航眯眼看到陈晓婉脖子上一道浅淡的红线,呼吸急促起来。
“远航哥!”小许挤到了他跟前。
“怎么回事?”张远航声音低沉,表面上不动声色的问着小许情况,眼睛却一直盯着陈晓婉。
“那个犯人好像有家人急着做手术,钱不够,医院不给做,他就挟持了小婉姐,逼医院救人,要不然,就,就……”小许声音抖着,再说不下去了。
“医院怎么说?”张远航声音越来越沉重。
“警察刚刚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小许已经将情况打听的七七八八。
“才去通知?”张远航脸色铁青,“哪家医院?”他一字一顿的问。
“四院!”
“病人名字!”
“不,不知道!”
“不知道?!”张远航转过头看了小许一眼,眼神里的怒气让张远航看起来很凶狠,与他平常的样子大相径庭。小许心里咯噔一下,再没敢说话。
张远航没再问小许,他看了一眼正与犯人交涉的警方,大步朝他们走了过去。
“李叔!”张远航朝其中一人喊,声音里透着焦急。
“远航?”那人看到张远航,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李叔,告诉我要做手术的病人名字!快!”来到这里,那挟持的男人声音更清晰了,整个一疯癫状态,而张远航还隐约听到陈晓婉的哭声,他显而易见的急了!
李姓警察顺着张远航的眼光看了眼陈晓婉,猛然悟道:“那,那是,是侄媳?我说我刚才就觉得眼熟!远航,你别急,我们已经派人去跟医院交涉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现在也在稳定犯人的情绪……”
“名字!”张远航似乎没听到他的话,再次掷地有声的说。
“是他儿子,才20岁,姓周,具体情况……”话没说完,张远航已经拨通了手机,通话声打断了李警察的话。
“陈院长,我张远航,周姓20岁男孩,没钱做手术的,现在马上做,钱我来付,马上!另外,找一个他的亲人接这个电话,快一点,人命关天!马上!”
接到电话的医院,办事效率非常快,几分钟就安排好了一切,自称周姓少年母亲的人,也接了电话。
“谢谢你,谢谢你!恩人哪,孩子爸爸说去借钱,到现在还没回来,要不是有你,孩子这一拖……你真是好人啊!谢谢谢谢!”话筒里传来喜极而泣的声音。
“你丈夫在我旁边,你亲自跟他说吧!”张远航一改刚才焦灼的声音,很平静温和的说。
电话交给了李警察,警察点点头,捂着电话,跟大喊着“让医院给我儿子做手术!不然我就杀人!”的男人进行交涉。
那男人一手勒着陈晓婉的脖子,半信半疑的接过电话,只一句话功夫,便睁大了眼睛。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真的,你说真的?好心人,好心人……”他喃喃说着,手不由自主的放开了陈晓婉。
机会!蓄势待发的警察们瞅准时机冲了过去。
张远航竟是比警察还快,混在警察中间,李叔甚至没来得及拉扯住他,就看到他第一个冲到跟前,及时抱住了陈晓婉瘫软的身子。
张远航看见她一脸泪痕,双眼紧闭,急着叫了一声:“婉婉!”
男人被一拥而上的警察制住。李警察要将手机还给张远航时,看到他跪在地上,轻摇着昏过去的人质,焦急不言而喻。
“远航,快送侄媳去医院吧,脖子上有伤!”他拍拍明显六神无主的张远航。
愣了片刻,刚反应过来的小许也赶到张远航跟前,附和李警察的话:“远航哥,小婉姐估计受到惊吓晕倒了,你别急,先送医院看看!”
张远航被二人的话点醒,抱起陈晓婉就跑,李叔那一句“用警车送……”没来得及说完,小许抢先打开自己的后车门,喊张远航:“远航哥,这儿,这儿,我来开车!”
张远航依言坐上后座,一直抱着陈晓婉不放手,嘴里还在轻轻叫着:“婉婉,醒醒!没事了,没事了!”
小许驾车一路飙奔,连闯红灯,很快就到了医院。他停下车,打开车门,想去先接过陈晓婉,张远航却连看也没看他,把陈晓婉抱得紧紧的,小心翼翼护着她下了车,狂奔进医院。
陈晓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而她昏迷前最后的印象,是一个人拿着菜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边挟持自己,一边喊着什么。那刀很凉,划过脖子时,好像有一丝疼痛。
陈晓婉顺手摸了摸脖子,摸到的是很长很长的纱布,绕了整个脖子的感觉。她闭上眼睛,慢慢回想起那天的情景。
在书店看了一天书,购了几本《山海经》、《道德经》等文言文的古典书籍,陈晓婉心满意足的出了门,谁知道忽的被一个人大力扯去,然后,一把菜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陈晓婉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被吓懵了。她不知道挟持自己的那个人究竟喊了些什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她只知道那把刀,很大、很冷、很锋利的刮着自己的皮肤,让她血液凝固、全身冰凉。
生命消逝,那么简单,一刀划过,她也许就魂飞西天了。陈晓婉平生第一次体会到命悬一线、死亡很近的感觉。
陈晓婉知道,当时,自己怕死了!那种看到鬼门关的恐惧感,到现在还是如此清晰。
我会死吗?我会死吗?我会死吗?
不要死!我不要死!不想死!不想死!
陈晓婉猛然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用双手护着自己的脖子,眼泪不由自主的,汹涌而出。
“小婉!”陈姨推开门来到床前的时候,看到陈晓婉睁大眼睛流泪的样子,不由得摸着她的头和手,着急的唤她的名字:“小婉,怎么了?怎么了?”
陈晓婉看到陈姨红通通的眼,仿佛回过神来来,眼泪啪啪的掉着,喊了一声:“陈姨!”声音暗哑,但眼神已经聚焦,不涣散了。
“没事了,没事了!”陈姨见状松了一口气,安慰着她。
看来是真没事了!刀不在了,自己也不会死了!陈晓婉看着陈姨的脸,松了口气。
“陈姨,那个挟持我的人,怎么样了?”陈晓婉缓和了情绪后,轻声问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放的陈姨。
“被公安局的人抓走了!没事了,小婉,不要再想那些事情了!”陈姨放下她的手,从保温桶里倒了一碗杂粮粥,端到她面前。
香喷喷的五谷味道刺激着陈晓婉的五脏六腑。“啊!好饿!好香!”她抢着端过来,吃了一口,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梦一场,刚刚的恐惧就好像没有过一样。
陈姨看到她那一副贪吃的模样,笑弯了眉眼。
“小婉?”又有人喊她的名字,狼吞虎咽的陈晓婉咬着勺子看向门口:杨杨杨那喜庆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啊!开泰,来来来,陈姨熬的五谷粥,可好喝了!给你尝尝!”她热情的招呼着杨杨杨。
杨杨杨先是腼腆的跟陈姨问了声好,接着毫不客气的接过陈晓婉递过来的勺子,舀了满满一勺,往自己嘴里送。
这下,陈晓婉可不依了,大声嚷嚷起来:“你,啊!你一勺吃这么多!还我……”她又抢过勺子,跟杨杨杨抢粥喝。
陈姨开始看着抢粥拌嘴的两个年轻人,一脸和蔼的笑。之后,又似想到了什么,轻轻皱了眉。
知道这两个孩子一直关系不错,可什么时候好到这种地步了?
偏偏小婉和远航,名为夫妻,关系却不及她和杨杨杨万分之一的好!陈姨越想越遗憾。
有些事儿,就是邪门!陈姨才刚想到张远航,当事人就出现了。而且好巧不巧的,也看到了陈晓婉和杨杨杨手脚并用、热烈争粥的一幕。
笑脸、嗔怪、轻松、默契、和谐。
张远航看到这些,眼里波光闪动,只是很快又恢复了平常状态。那一霎那的失常,到底还是被陈姨敏感的察觉到了。
陈姨笑着说:“远航,怎么没多休息会儿,昨天晚上熬了一夜了……”
“没事。”张远航摇了摇头,看了眼还在打闹的二人,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陈姨见状,愣了愣,随即也跟着出了病房。
“远航,你这是?”陈姨看到张远航大步向医院出口走去,不明所以的在他背后叫住他。
“哦,陈姨,我去公司了,好好照顾她。”张远航身形顿了顿,没有转头。
“远航,你不跟小婉说说话?”陈姨小跑着站到张远航面前。
这孩子,眼都是红的!陈姨自己是早上才知道的消息,好说歹说才劝张远航回去休息了一会儿,半小时都不到又来了,昨天晚上也是他一个人在医院,熬久了,也急坏了吧!
张远航听到陈姨的话,眼睛亮了亮,又重新敛了光芒,摇了摇头。“不了,刚看到了,应该没事了,他也还在呢,他们……她,没事就好!”张远航明显的躲避着陈姨的眼神,“陈姨,公司事多,我得走了!”
陈姨看着张远航急匆匆的脚步渐渐走远,平时稳重沉静,在任何事面前都能波澜不惊的人竟如此狼狈,像逃跑似的离开,这是心慌了吧。她长长叹了口气。
这两个孩子这样的性格,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直这样,可怎么行啊!”陈姨满腹忧愁的嘀咕了一句,可她心里也明白,这些事别人是帮不了的,也只好无奈的先回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