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道篇（十六）——被压抑着的人
在幸福的国度，人们脸上的微笑是藏不住的，而在悲哀的国度，普通人的脸上都是压抑和憋屈……
——异界之王
……
亚拉城……
噗噜、噗噜……是滚烫的热水壶发出了声音，壶嘴的蒸汽温暖着这小小的房间。
外面，天空阴沉得可怕……
寒风将小窗推开，暮悠之感受了一下刺骨的寒风，随后将窗子关上，拉上窗帘。
“面具，今天辛苦了，我好多了。”海微对暮悠之说道。
“真不明白，你这种高手，还会……来月事……”暮悠之不解地说。
“咳咳！要不你送我回亚亚城周边的亚兰城吧，那里是我的指挥中心。”海微期待地说道。
“然后趁我虚弱的时候把我抓住。”暮悠之面无表情地接话。
“这……确实有这种想法，但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保证！咳！人类大陆多好啊！什么都方便！我可以带你去溪水山河、第七缔约国、加曼帝国、伊甸共和国等等！咳咳！你要是待在异界公会，接触的都是杀戮的事。”海微劝说道。
“你这个病秧子，快休息吧，明天慢慢洗你的碗。”暮悠之对缩在被子里的海微说道。
“那你明天慢慢端你的盘子，咳咳！”海微不服地说。
看着金发散乱的海微渐渐熟睡，暮悠之回想起了这几日的经历，他们躲避追捕，用高价租了间小屋，买绷带和药物，买衣服和食物等等，还要……帮病秧子买那种东西（卫生巾），之后，他们在餐馆找了份工作，总之就两个原因，缺钱和躲避追捕……不得不说，亚拉城简直就是一个抢钱的城市，物价是真得离谱。
“开天，我是回亚亚城呢？还是待在亚拉城？”暮悠之明知故问道。
“你知道回亚亚城的路？而且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哪里有通话设备，所以无法与六取得联系，还是先待在亚拉城吧！再说了，你腹部和左手可是被那个海姑娘用三叉戟刺穿了，等你的身体恢复了再做打算吧，星辰之海的怪物可不少。”开天说道。
“唉！感觉这里过分的压抑，人们的脸上都是忧愁和忙碌。”暮悠之失落地说。
……
明明是早晨，却如同黑夜一般……
“喂！姑娘，起床了，不要迟到了。”暮悠之小声地将海微从睡梦中叫醒。
“面具，帮我把水壶带上。”海微很自然地说道。
“带了，我先走了，餐馆见。”暮悠之招呼一声，就出了房门。
“呼！咳咳咳！”海微咳嗽了几声就去洗漱了。
亚拉北区第五餐馆……
带着面具的暮悠之辛勤地把食物端到顾客的桌子上。
“戴面具的小子，可以休息二十分钟。”餐馆大叔说道。
“好的。”暮悠之打了个招呼，就跑到后厨去了，后厨，海微正在洗着碗碟。
“他今天没有出现。”双手抱臂的暮悠之告诉海微。
“咳咳！确定？”海微再次确认道。
“确定，而且……他……不会再出现了。”暮悠之回答到。
“你怎么知道？他金戒指还在我们手里，咳咳！”海微诧异道。
“昨天，你提前回去了，而我在下班的时候遇见了他，他说他要带着他的老父亲和孩子离开了，我想把金戒指还给他，但他没有收下，他说……遗忘是最好的选择……”暮悠之补充道。
……
前两天，晚上十一点……
下班的暮悠之和海微刚刚走出亚拉北区第五餐馆……
一名面容憔悴的成年男人呆呆地望着餐馆里面，仿佛在等待什么人，见暮悠之他们走了出来，男人赶忙拦住他们的去路，面带微笑地问道：“你们好，打扰一下，请问有没有见到我的妻子？她就在这里工作。”
“你说的是哪位？”暮悠之问道，他旁边的海微还在咳嗽，咳咳咳！
“哦！我妻子名叫安璐儿，黑长发，身高一米六左右，戴着粉色发卡和银色蝴蝶形耳坠，对了，左手还戴着个银镯子。”男子回答到。
“这……不知道，我们是新来的，与这里的人不太熟。”暮悠之说道。
“咳咳咳！咳咳！我好像听到过，据一些大厨所说，那个叫安璐儿自从昨天就没来工作了，咳咳咳咳！”海微艰难地说。
“啊……离职了，都怪我，前些日子因为钱的事和璐儿吵架了，璐儿一气之下就离开了我和孩子，我今天晚上本打算和她道歉的……”面容憔悴的男人懊悔地说。
“唉！我们先离开了，祝您好运。”暮悠之说道，随后赶紧招呼海微离开。
“我能求你们一件事吗？这是陪伴了我和我妻子半辈子的戒指，如果你们遇到我的妻子，请交给她，顺便告诉她，孩子和父亲在等着她，如果我的妻子没回来，那……两天后，我会将戒指拿回去，我的妻子一般生气不超过两天，抱歉！拜托你们答应我这无理的请求！”男人恳求道，然后郑重地朝暮悠之的方向鞠躬。
暮悠之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随后答应了男人的请求，顺便说了一句：“如果你的戒指被我不慎弄丢了，我是不会负责的。”
男人感激地看着暮悠之，说道：“这是当然！”
第二天……
“面具，咳咳！我……小腹疼……我先回去了！咳咳！你帮我和老板说一下，咳咳！顺便帮我买……卫生巾！咳咳！我走了。”海微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自己注意一点。”暮悠之嘱咐了一句，就和餐馆大叔说明情况去了。
晚上十一点……天空阴沉得可怕……
一位面容憔悴的男人守在餐馆的大门口。
“她没来，估计你见不到她了，我问了其它人，你的妻子已经离职了，你的戒指还给你。”暮悠之严肃地说。
“我……打算离开亚拉城了，我想再见璐儿一面，可惜是见不到了。”男人苦笑道。
“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不是说明天来把戒指要回吗？”暮悠之疑惑地问。
“我的父亲要撑不住了，亚拉城没有好的医疗条件，所以我就把房子卖了，顺便辞去了文员的工作，打算到更靠近首都的亚罗城生活，希望父亲可以早日康复。”男子疲惫地说。
“你的戒指，拿回去。”暮悠之面无表情地说到。
“不用了，少年，如果遇见了我的妻子，请把戒指交给她……如果遇不到，那这戒指就是你的了，它还是值几个钱的。”男子回复。
“它不是你和你妻子的重要之物吗？”暮悠之问道。
“遗忘……是最好的选择，我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回想起那些美好的记忆，这……会让我对生活失去希望，我还有父亲和孩子……”男人抽泣道，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你并不孤单，这里的人几乎都这样……可惜餐馆收工了，不然我会请你吃一碗热腾腾的肉酱面。”暮悠之安慰道。
男人微笑地看了暮悠之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男人那落寞的身影，仿佛即将被风吹倒，暮悠之看着男人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然后陷入了沉思……
……
当下……
暮悠之向海微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他就这么走了？咳咳！万一他的妻子来找他怎么办？咳咳咳！”海微惋惜地说道。
淅淅沥沥，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
“也许……他的妻子早就离去了……”暮悠之莫名地说了一句。
“面具，你在说什么胡话？怎么可能，咳咳！”海微反驳到。
“戴面具的家伙！来干活了！”餐馆大叔喊到。
暮悠之没有理会海微，默默地端盘子去了……
餐馆的客人，大多穿着朴素的衣服，他们大口大口地吃着食物，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忧愁到多了一丝享受，仿佛被压抑了许久……在暮悠之看来，这是悲哀……
……
夜晚，大雨倾盆……
暮悠之和海微在回家的路上，非常可惜的是，他们只有一把伞。
“面具，你能不能把伞往我这边靠一靠，咳咳！”海微认真地说道。
“抱歉，我总是认为你不怕被雨沾湿，毕竟你差点用海之毁淹死我，还有，离你太近的话，你会把血或口水咳在我身上。”暮悠之回复到。
“把伞给我吧，咳咳！你的左手在发抖，被十六道刺穿的滋味不好受吧。”海微小声地说着，随后把暮悠之手中的伞夺了过去。
于是暮悠之不自主地朝海微靠近，毕竟这伞有点小，突然，海微转头正要对暮悠之说什么，但不小心咳了一下……
“啊啊！海微！你把血吐到我的脸上了！”暮悠之厌恶地说。
“不是，咳咳！面具，你看看那个黑衣人拖着什么！咳咳！”海微严肃地对暮悠之说。
暮悠之顺着海微的目光，只见远处，一名手持铁棍的黑色斗篷人正拖着一具苍白的女尸，女尸……有着黑长发，戴着粉色发卡和银色蝴蝶形耳坠……左手……戴着银镯子。
“安……璐儿？”暮悠之试探地问道。
海微眯了眯眼睛，身上的杀气不自主地显露了出来，暮悠之见状，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随后轻声说道：“别冲动，知道为什么这儿几乎没有流浪者吗？我们管不过来的，回去好好睡一觉。”
海微拍开了暮悠之的手，将伞随手一扔，罕见地停止了咳嗽，随后一言不发地朝黑色斗篷人的方向走去……
境界•天与海之殿堂……
这天晚上，亚拉城多了一具黑色斗篷人的尸体。
……
许久……
暮悠之倾听着海微剧烈的咳嗽声，默默地为她打起了伞……
小小的伞遮住了海微的头顶，而暮悠之则毫无遮挡地站在雨中，雨点无情地砸在了他的身上，反而让他感到些许放松。
“回去吧，我扶你回去。”暮悠之缓缓地说道。
“我……做了什么？咳咳！”海微面无表情地问暮悠之。
“你杀了人，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还过度使用力量。”暮悠之回答到。
海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随后，暮悠之直接将疲惫的海微背起……
……
屋外，大雨倾盆，暴风肆虐，雷声不断，丝毫没有消退的迹象……
换了身衣服的海微又缩到了床上，直到暮悠之从浴室里走出来，海微突然从床上跳起。
“啊啊！”暮悠之被吓了一跳。
“面具，咳咳！我们该怎么办？咳咳！好像又要被通缉了！咳咳！”海微严肃地看着暮悠之说道。
“这里的治安很差，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暮悠之若无其事地说。
“我曾击杀深海之沧龙、天空之哈佩尼斯、地之角煞哥布林王，我曾救下无数的战俘，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普通民众下手，咳咳！咳咳咳！我应该把他们交由法庭审判，咳咳咳！我……不是滥杀的人！咳咳咳！”海微情绪激动地解释道。
“所以呢？你太冲动了，你应该知道这是一个集团，处理剩余人口的集团，你杀了一个打手又有什么用？交给法庭审判？你能保证审判人员和高官们没有被贿赂？”暮悠之反问道。
“咳！咳咳！咳咳！”海微的咳嗽不断。
“抱歉，我不是怪你，相反，我很欣赏你的果断。”暮悠之补充道。
“所以这就是异界公会的行事风格吗？咳咳咳！”海微面无表情地问道。
“我的行事风格，你所听说的幽鬼事件也是我干的，如果我生活在你生活的世界，或许……我也不会成为杀戮之人。”暮悠之回答。
随即，暮悠之又补充道：“你看看这里的人，这就是铁蹄国民众的缩影，一辈子都被压榨，普通人至死都在工作，一旦流落街头，还要被再次利用，不是被分解为器官，就是被拉去做免费劳动力，又或是被卖给其它人……这样活着，难道不是一种悲哀吗？而压榨者此刻正在享受生活呢，他们聪明得很，通过拉拢一些服从于他们的普通民众来激起人们对上层生活的渴望，让拼命干活就有回报的思想在普通民众的内心扎根生长，可悲啊，这些普通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被玩弄于鼓掌之中，他们的汗水都被用于浇灌别人的农田。”
海微注视着暮悠之，她连鞋都不穿，光着脚走到暮悠之身前，认真地对暮悠之说道：“不是这样的，咳咳！我带你去伊甸共和国，我带你去溪水山河，不是压榨与被压榨的关系，大家都悠闲，咳咳！”
暮悠之嫌弃地擦了擦身上的口水，随后感慨道：“唉！你怎么能指望大家都挤到这些地方，你要知道，很多民众都深爱着他们的土地，他们甘愿为此奉献，即使这片土地实际上已经不属于他们的了。”
“咳咳！你绝对是在人类大陆长大的，哪里，我想知道，咳咳！”海微严肃地询问暮悠之。
“你不需要知道，现在，我的家在异界大陆。”暮悠之面无表情地回复到。
“不！咳咳！你根本就不属于那儿，回来吧，和我一起改变这一切！咳咳！”海微倔强地劝说暮悠之。
被咳了一身口水的暮悠之绕过身前的海微，自顾自地在躺在地板上休息。
“我不管，咳咳！我不准你返回异界大陆，咳咳！我把你抓捕了……”海微又用严肃的语气在暮悠之耳边念叨。
……
被压抑着的人，没有希望的未来，又怎算是未来……少年与海姑娘……终将结束的旅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