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京城,一轮明月俯瞰着人世间一切悲欢离合。
街道上,陆绎驾马车缓慢行走,因车厢中今夏正抱着沉睡的陆瞬。繁星满天,像极了今夏母子的眼睛,陆绎真希望这条从杨岳家至陆府的街道,能长一些,他与妻儿就这么走下去,未尝不是一件幸福之事。
可惜再长的路都会有尽头。
马车最终停在陆府门口,陆绎掀开帘子,低声说道:“今夏,到家了。”
“好,”怀抱儿子的今夏,连声音都透着柔和,陆绎不禁心中一荡。
大人搀扶今夏从车上下来,瞥见熟睡的儿子,低声笑道:“这孩子心够大的,马车一路颠簸,他竟能如此熟睡。”
“像我小时候,倒头就睡。”月光中今夏眉眼清澈,肌肤白润,陆绎倏地心跳加速起来,宛若练功走火入魔一般,总觉得夫人愈看愈发动人。
夫妇二人走上石台阶,门口值夜的侍卫便认出是自家大人回来了。他急忙单膝跪地,说道:“属下恭迎大人、夫人回府。”
“起来吧!”陆绎抬脚跨过门槛,环视院子片刻后,倏地回头问向侍卫,“你是李正?”
“回禀大人,属下就正是。”李正双手作揖,恭敬地回答。
今夏也悄悄咂舌,半年前她患失忆症之前,记得这个京城人送外号“二狗子”的李正。整个人瘦到脱相,宛若行走的骨架,如今在陆府半年,身形魁梧、眉眼周正,完全变了个人一般,竟与岑福不相上下。
陆绎因得一名心腹而面带喜色,说道:“李正,你去巡夜吧!”
“是,”领命的李正转身往大门口走去。
——
陆绎望着身边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思绪万千,一向不知多愁善感为何物的他,竟觉心底有股热流涌动。
在鹅黄色烛光的带领下,一家三口进了大堂,然后往二楼寝室走去。
推开寝室门,温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半年前她生产的那些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头……
陆绎先踏进房间,扭头轻松道:“今夏,愣着干什么?快些进来休息,已经三更天了!”大人口中没说,但眼神深邃,意思很明显让夫人莫要再回忆那些不快的往事。
知晓夫君的美意,今夏心中热乎乎的,低头看向怀中儿子,没成想这孩子正瞪大眼睛望着娘亲,因光线昏暗,瞬儿黑漆漆的双眸甚是耀眼。
“瞬儿,你醒了。”今夏眯眼微笑冲儿子说道,“可是娘亲还没睡呢!来,娘带你到大床上睡觉觉去。”
小陆瞬咿咿呀呀的,如玉笋般的小手指不停乱动,看起来毫无睡意。
陆绎走过来,见儿子圆圆的脸庞,下颌尖尖的,两道乌黑的眉毛下,是一对清亮聪慧的大眼睛,不禁发自肺腑地说道:“这孩子长大了,定会有不少姑娘爱慕,生得比姑娘还要俊秀啊!”
“那是自然,”今夏一脸的骄傲,“小爷的儿子将来定是京城第一美男。”
陆绎暗自撇嘴,嘲讽自己与夫人:原来我与今夏也不能免俗,夸奖起自己孩子来,满嘴胡说。这孩子就算俊秀,也不至于能当起“京城第一美男”称号吧!
——
自古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陆绎、今夏如此宝贝儿子,完全是因为与孩子分离时间太长所致,并非他夫妇二人不分青红皂白,也不是陆绎心中的俗气。
眼看天都快亮了。今夏在寝室陪儿子,而陆绎去了书房,他必须写奏折连同欧阳天的账册,一同呈给皇上。
黑夜散去,黎明降临大地。太阳从东方慢慢升起来,穿过薄云,将光芒洒向人间。
书房,陆绎写完奏折后,将毛笔放下,然后站起身舒展四肢。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随后是呐喊声……
——
陆绎想到往日今夏在府中经历的算计和伤害,心头一凛,火速往门口奔去。
出了书房,穿过走廊后,陆绎飞奔至花园放眼望去——只见一位衣着破烂的中年妇人,发髻凌乱,与陆府一位嬷嬷正在万分激烈的厮打。
陆府几位丫环,胆怯地劝架,却并不能将二人分开,而使得她们的争执似乎愈发严重了。
此时太阳初升,花园中绿树成荫,好多菊花盛放,美不胜收。与花旁边众人的争吵形成鲜明对比,娇艳的菊花似乎在讽刺什么。
那宛若疯子般的中年妇人,陆绎片刻之后才认出,是半年前被自己关押在府中的姑姑,心术不正的陈夫人。
说来事情十分凑巧。府中丫环一早便知晓陆绎、今夏回来了。随即她们高高兴兴地开始准备早餐。
大清早,一名丫环给关押在地牢的陈夫人和陈福儿送饭时,无意中透漏给了那对恶毒母女。
随后她二人故意称身体不适,心思单纯的丫环走近查看时,被陈福儿出其不意打晕了。她们从丫环身上搜出钥匙,悄悄逃出了地牢。
原本地牢门口有人把守,因得知陆绎回来,一高兴去寻李正讨了杯酒喝,这才让陈夫人母女钻了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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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府的一切,陈夫人很是熟悉。她携女儿悄悄跑到厨房后门,耳贴门板,仔细窃听。此时这对母女衣着邋遢、肮脏,哪里还有昔日的明艳动人。但在地牢中半年,她们对自己落魄模样并不十分在意,只想将心头之恨发泄出来。
厨房内,丫环、嬷嬷们忙碌着,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未察觉到后门有人偷听。
“大人总算回来了。”
“是啊,还有夫人和小公子,这一家三口,总算团聚了!”
“夫人今天吃什么……”
……
后门外,陈夫人听得真切,今夏依旧在原来的寝室休息。她眼中迸射出恶毒的光芒,凑近女儿耳边嘀咕几句,陈福儿脸上立时浮现一层惊讶,随后眼中闪过恨意,转身往今夏寝室跑去。
——
目送女儿离开后,陈夫人嚣张地闯进厨房,与昔日冒犯过她的一位嬷嬷吵起来,越来越凶,索性动起手来……从燥间一直撕扯到花园。
陆府侍卫权当是两位嬷嬷起了争执,也不太愿意过来多管闲事。
如此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陈夫人和嬷嬷的身上了,连陆绎也被吸引过来。
陆绎呵斥了众人,且唤来侍卫,将陈夫人押回地牢……
望着陈夫人脸上奸计得逞的笑容,大人浑身一震,宛若晴天霹雳炸响在头顶。他施展轻功,用闪电般速度往二楼寝室奔去。
今夏,瞬儿,等我,你们千万莫要再涉险了!
——
片刻之前,陈福儿悄悄上了二楼,蹑手蹑脚地来到今夏寝室门口。想到这半年来自己在天牢受的委屈,陈福儿眼神冰冷,宛若来自阴间的索命鬼一般。
袁今夏,就算我陈福儿豁出命去,也要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
陈福儿凑近寝室门,屏息倾听,听见房内今夏正在与孩子闲聊天,而孩子咿咿呀呀地,听不清楚说了什么。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陈福儿当机立断,拔下发簪,推开寝室门闯进去。
“陈福儿,你怎么进来的,出去。”今夏惊慌万分,抱着瞬儿往一旁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