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她警惕地提高嗓门，干脆地问。脆生生的声音，掷地有声。
门外的秦钰婉朝着林苓官，轻嘘一声，示意他在外守候片刻。林苓官会意，微低颔首，默默侧立在一边。旧门板咿咿呀呀地打开了。她颀长的身影垂落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好投射在鸳鸯的身上。
鸳鸯回过头，眉头微蹙。脸色如清汤挂面，苍白无力。手指上还留有斑斑的血迹，有些干透，结了痂。
“怎么会是你？你来干什么？”鸳鸯一看到她，脑门上包都要鼓起来了，真是厌恶到底。
“我怎么不能来？”秦钰婉依旧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温柔模样。
“你别装了，有屁快放！”鸳鸯嘴巴不干净，粗鲁无礼地怒吼道。
“哟，这么快就急了？”她继续打趣着，一副很有闲工夫的样子，“我都听说了，你跟李师傅鸳鸯戏水的事情，恐怕都传到老母亲的耳朵里去了吧？”
鸳鸯一听她提起自己年迈多病，还需要自己往家里寄钱的母亲，不禁心如刀绞。鸳鸯默默用手掌捂住起伏不定的胸口，瞥了她一眼，愤懑不已。
她的口气慢慢软下来，“秦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只要能放我出去，你让我干啥都行。老母亲卧病在床，无人看护，离不得我。还需要我拿钱去救命。”
她冷笑，“你既然知道自己的难处，为何要置我于死地呢？”
鸳鸯哽咽着说不出话，似有悔恨之意。
“我不会帮你的，你就是只毒蛇。”她似乎看透了鸳鸯的本质，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你困难，我不困难么。我不想看到你这副摇尾乞怜的嘴脸，你的傲气哪里去了？”她挥舞着手臂，甚是用力，眼眶里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悄滚落。
鸳鸯的眼里也流淌出涓涓清泪，抱头痛哭。
“秦姑娘，都是我的不是。我嫉妒你，嫉妒你的美貌，嫉妒你有王爷的疼惜，嫉妒你享受荣华富贵。”她试图用一颗嫉妒心来掩饰内心的丑恶和人品的拙劣。
鸳鸯歇斯底里，一边吼叫，眼眶流出一行清泪。嘴唇哆嗦，却依旧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激动和鄙视之情。
“我害你又怎么样？你不过是个小小的舞姬，你还不如我这个丫鬟！你以为王爷真疼惜你吗。你错了，王爷身边莺莺燕燕多了去，不差你一个自动送上门的。你就是个贱女人，无耻的女人！哈哈哈哈”鸳鸯一边咒骂，一边笑得更是放肆了，花枝乱颤。
躲在一旁偷偷听着的林苓官，看到鸳鸯这副疯女人的模样，听到她如呓语般的言语，瞬间对她很是失望。他一甩衣袖，从门侧边奔出来，嘴唇嚅动。
“鸳鸯，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他询问，眼睛里满是期待和渴求。
鸳鸯见是林苓官，她伸出手指着秦钰婉，大声怒斥，“你这个贱女人，你把苓官藏起来，你害我！”说完便跑过来。便要拧秦钰婉的胳膊，却被她一下子躲闪开。
秦钰婉的冷静沉着，更显得鸳鸯的疯癫和不稳定，令林苓官大失所望。
“鸳鸯，你醒醒。秦姑娘是好人，你不该这么对她。”他抓住鸳鸯乱挥舞的双臂，盯着她的眼睛，恳切地诉说着。
鸳鸯似乎没有听从他的劝导，依旧是我行我素，口中的咒骂之语如喷粪般喷薄而出。
秦钰婉捏着绢帕，擦拭着衣摆，对她疯狂的举动视若无睹。低垂下脑袋，从门檐下钻出来。丝帕捂着鼻子，唯恐将屋内的瘆人血腥味吸入鼻腔内。
林苓官见鸳鸯疯狂咒骂，也是抵挡不住，只能暂时身退。他满眼疼惜，望着破旧的木门无情地将鸳鸯和自己阻隔，却束手无策。
大槐树下，树影斑驳，瑟瑟夏风吹凉了整个夏季。树下，他很是局促，望着表情漠然的秦钰婉。从怀中掏出一枚翠绿的玉佩，放在她的手掌心，再将她的四根手指掰回去。关切地说：“秦姑娘，鸳鸯就拜托你照顾了。拿我的玉佩典当，换些银两，给她买床好的被子。柴房夜里寒凉，我怕她冻着。”
鸳鸯一副疯样，还跟李师傅苟且，这些在林苓官眼里竟然是轻飘飘的，根本不值得一提。着实可见他是有多么爱慕鸳鸯，真心疼惜鸳鸯。
鸳鸯真是好命，有一个这么爱她的男人，她不禁感叹。微微叹息，为这鸳鸯的不识抬举，也是为林苓官痴心一片错付的嗟叹。
她默默收下玉佩，瘪了瘪嘴，说：“鸳鸯有你这样的男人爱她，是她这辈子修的福气。”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笑容清爽宜人，甚是潇洒有风度。她转身离去，时不时回过头看了看。林苓官瘦削颀长的身影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投射出一道幽长的背影，暗影绰绰间自成一股风流之气。
春杏斋，一盏清香点燃。微微荡漾，迷醉了人的双眼。
紫莲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看到杵在木桌边发怔的秦钰婉。走过去，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地问：“折腾了一宿，老太太刚睡下。秦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她拢起手掌，贴合着右脸庞，语重心长地说：“紫莲，你说鸳鸯有什么好的？”
紫莲瘪嘴，怒斥，“鸳鸯啊，小辣椒一只。心坏，口贱，没什么好的。”
“可是为什么苓官那么喜欢她呢？”她瞪圆眼睛，好奇地问。似乎在诉说不解之情。
“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呗。”紫莲竖起食指，说了一句俗语，一下子令秦钰婉茅塞顿开。
“哎呀，好了好了，不研究鸳鸯这个坏丫鬟。秦姑娘，快把莲子羹喝了，再好好睡个觉，美容养颜。”紫莲甚是担忧，小心安慰说。
她咳嗽了一声。紫莲跑过来，伸出手轻抚她的后背，一边抚摸一边安慰说：“秦姑娘，天气寒凉，你看你都冻感冒了。”说完走到紫金橱柜边，拿出一条小被毯子，披在她冰寒的身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