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教室 日 内

下课五分钟了，林珺还在拖堂。

林珺：明天4个病号回来，哪几个同学愿意帮扶他们，辅导他们今天落下的功课？

吴文彩：（举手）我辅导刘思宇。

周伟奇：（举手）我辅导陶子迪。

郑基实：（举手）我辅导陈焕然。

林珺：最后一个，冼宗西，谁辅导？（没人说话）有谁愿意发扬雷锋精神认领他？

学生甲：凭什么白帮他？

学生乙：先问他愿给多少钱？

学生丙：对，让他给钱！

学生丁：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众人：（齐声）冼宗西，铁公鸡！

林珺：（敲敲讲桌）安静！

下面马上安静了。

林珺：要是你们不赞同他的做法，你们就得拿出实际行动来证明你们不是他那样的人。

两分钟又过去了，仍然没人愿意辅导冼宗西。

马东逃缓缓举起右手。

林珺：（面带惊讶和嘲弄的微笑）你是说你愿意辅导冼宗西？

下面有几个人也笑了。

马东逃：我马东逃何德何能，怎么敢辅导学霸冼宗西？我是没有资格辅导他，各位也不妨掂量一下自己，你们具备辅导冼宗西的实力吗？

没有人说话，学霸区也有人默默地点头。

马东逃：以冼宗西的自学能力，这点内容根本不需要别人辅导。但如果他需要今天的笔记，我可以借给他。

林珺：那就这样吧，下课。

11、教室后面 日 内

课间，马东逃和涂小雨坐在座位上。

涂小雨：为什么没人愿意辅导冼宗西。

马东逃：没有人具备辅导冼宗西的实力。

涂小雨：包括郑基石和周伟奇吗？

马东逃：是的。郑周二人是本年级的两大学霸，第一把交椅俩人轮流坐。两人多年来一直在争第一，郑基石曾经因为考第二名划伤过自己的手臂，周伟奇曾经因为考第二名打断过自家猫的腿。但我们年级真正的高人是冼宗西。他的学习成绩和郑周二人不相上下，他考试的分数之所以没有他们高，是因为他不喜欢死记硬背，不屑于争第一。他虽然不屑于争第一，却拥有好多个第一。他获得过全国小学生作文竞赛一等奖，全省小学生演讲比赛一等奖，全地区小学生田径比赛一等奖，全县小学生乒乓球大赛一等奖。他还是我们县王者荣耀段位最高的玩家。

涂小雨：哇，太牛了！但我发现他们对冼宗西意见很大，这人是不是特别抠门儿？

马东逃：不是抠门儿。只是他帮助别人都要收费，自己又非常节俭。

涂小雨：哇，好独特的人，说来听听。

马东逃：凡是他掌握的本领，只要你想学，他都愿意教，但要收费，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涂小雨：是不是给他钱他就愿意帮人家做事？

马东逃：不是，冼宗西绝对不是唯利是图的人，他有他的原则。

涂小雨：我赞同冼宗西的做法！你说他还很节俭？

马东逃：节俭到近乎自虐。他是全校着装最寒酸的人。他只有两件T恤、两件毛衣换着穿。他只买水喝，从来不买零食吃。

涂小雨：他如此看重金钱，如此勤俭节约，是不是因为家里穷？

马东逃：大家都这么猜。我们都很好奇他家到底有多穷，但没有人知道冼宗西家的具体情况。要从他的嘴里掏出一句话，比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块钱还难。告诉你一个秘密。

涂小雨：什么秘密？

马东逃：你不准说出去！

涂小雨：保证不说，谁说谁小狗！

马东逃：上学期我们跟踪过冼宗西。

12、放学路上 日 外

一天放学后，马东逃、罗飞龙和张大梦跟在冼宗西后面走出校门。冼宗西在一家文具店前停下来，三人也停下来，观察冼宗西。冼宗西买了一盒水性笔笔芯，一个修正带，一个蓝色封面的硬皮本。他从裤兜里掏出钱，用三张5块的纸币付了账。

买好文具后冼宗西继续往前走，三人继续跟踪他。

走完桂花路，往右是清水路。新华书店那儿有一座天桥，过了天桥，爬上一个斜坡，就到了这座小城最豪华的街道——汉阳大街。

这几条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放学时学生又特别多，三人虽然在鬼鬼祟祟地跟踪人，却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路。

三人远远地看到冼宗西走过一座雕栏玉砌的石桥向一个小区入口走去的时候，都大吃一惊。

那个小区叫人间天街，是这座县城最漂亮的小区，当然房子也是最昂贵的。

三人站在桥的另一头，瞠目结舌地看着冼宗西走进了人间天街那座金碧辉煌的大门。

张大梦：我们学校的陈校长就住这儿。

罗飞龙：你怎么知道？

张大梦：（得意地）我在这里遇到过陈校长，看见他从那座大门出来。

罗飞龙：（指指小区入口的门卫室）诶，我们要不要去向门卫打听打听冼宗西的情况？

马东逃：你脑残啊！咱们三个都穿校服，要是门卫告诉冼宗西有人打听他的情况，他一听就知道是我们。

罗飞龙：穿我们这种校服的人多了，他怎么敢肯定是我们三个？

马东逃：平常班上谁对他的情况最感兴趣？

罗飞龙：当然是我们三个。

马东逃：以冼宗西的聪明，加上你们两个奇形怪状的长相和我万里挑一的颜值，要猜到我们，还不是小菜一碟！

罗飞龙和张大梦趴在桥栏上朝河里做呕吐状，惹得三个过路的大妈不停地朝这边瞧。

张大梦：我们承认大哥聪明绝顶智慧无双，小弟正有一个疑惑要请教！

马东逃：说！

张大梦：那冼宗西穿着如此寒酸，为人如此抠门，怎么住得起如此豪华高档的小区？

马东逃：冼宗西那么穷，却住在如此高档的小区，只有两种解释。

罗飞龙：哪两种？

马东逃：第一种，这里不是冼宗西的家，他是住在别人家；第二种，冼宗西穷，但他家里并不穷。

张大梦、罗飞龙：第二种怎么解释？家里有钱，他怎么会穷？

马东逃：可能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让冼宗西不愿花家里的钱。我也猜不出是什么原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冼宗西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13、教室后面 日 内

今天6个空位，咳嗽、打喷嚏的人比昨天多了。张大梦和罗飞龙今天也咳嗽起来了，且喷嚏连连。涂小雨也比昨天咳得厉害，眼睛也更红了。

涂小雨：奇了怪了！

马东逃：什么奇了怪了？

涂小雨：这么多人感冒，为什么你安然无恙？难道你有菩萨保佑？

马东逃：并非菩萨保佑，是我皮糙肉厚。

涂小雨：看来脸皮厚有脸皮厚的好处！（哈哈大笑）

马东逃：别混淆概念，皮糙肉厚不等于脸皮厚。

14、教室 日 内

数学课，林珺站在讲台上。

林珺：这通流感来势汹汹，势如破竹，我们学校好多个班级的学生已经大面积中招了。（拿起手机，用右手食指在屏幕上滑动）听听今天每个年级请假人数最多的班级。（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声音沙哑地）六年级（1）班，6人；五年级（1）班，6人；四年级（1）班，4人；三年级（1）班，4人；二年级（1）班，3人。一年级每个班请假人数大体相当。

张大梦高高地举起右手。

林珺：（瞟他一眼，皱了皱眉头）你想说什么，张大梦？

张大梦：为什么每个年级都是1班病号最多？

林珺：火箭班干部子女多，娇弱呗。

15、教室后面 日 内

下课后，马东逃朝罗飞龙和张大梦招了招手，两人过来，站在马东逃身边。

马东逃：（给了张大梦的屁股一拳）你小子刚才表现不错！

张大梦：（得意）过奖！

马东逃：学会思考了，有进步！你对老班的回答怎么看？

张大梦：她在忽悠我们！

罗飞龙：（用胳膊肘捅捅张大梦）小声点！

马东逃：除了一年级每个年级请假最多的都是1班，是不是很奇怪？

涂小雨：（转过身来），确实很奇怪。

马东逃：大梦说得没错，一般请假人数最多的班级，病号也最多。

罗飞龙：为什么都是1班病号最多呢？

涂小雨：各年级的1班和其他班有什么不同之处？

马东逃三人：都是火箭班！

涂小雨：难不成火箭班的都是东亚病夫？

罗非龙胸一挺，拳头一握，亮出自己胀鼓鼓的胸大肌和肱二头肌。

罗飞龙：谁敢说我是东亚病夫！

涂小雨：（捏捏罗飞龙的胳膊）收起吧，你这叫胖，不叫壮！

张大梦：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屁用！

罗飞龙：你这蠢货也有资格说我！

马东逃：现在没时间斗嘴，想要摸清真相，跟我走！”

涂小雨：我也要去！

16、教学楼 日 外

一共有3栋教学楼，分别是奋发楼，向上楼，前进楼。3栋楼形成了一个“凹”字，奋发楼在中间，向上楼在左，奋发楼在右，中间1栋和左右两栋连在一起。每栋楼6层，基本一个年级占一层。按从低到高的顺序，一年级在一楼，六年级在六楼。每一层都有几间教师办公室。

六年级（1）班在向上楼六楼最靠边的那间教室，教室旁就是楼梯。

四人来到五楼，沿着五楼的走廊，从向上楼一直走到前进楼，从12班一直走到1班。每间教室外都有人，路过每间教室门口他们都会朝里瞟一眼。

每间教室都一模一样，教室里坐着穿一模一样校服的学生，挂着一模一样的制度牌。

五年级（1）班和另外11个班有所不同。站在门口玩的人没几个，多数人都坐在教室里埋头用功。有人咳嗽，打喷嚏。

4人站在五（1）班教室门口朝里观望。马东逃嗅了嗅，脸上露出被某种味道刺激的表情，涂小雨戴着口罩，只能看见她皱了皱眉头。

这个班也和六（1）班一样，用的是黄色面漆的新桌凳。

马东逃：走，下一个班！（对涂小雨）你看出什么？

涂小雨：跟我们班一模一样，连桌凳都一样，问题是连气氛、气味都一模一样。人与人原本这么大的差别，为什么要搞得千篇一律？

张大梦：因为我们都叫火箭班。

罗飞龙：因为我们都朝着一个目标前进。

马东逃：因为我们齐刷刷地朝着一个目标前进。

罗飞龙：这个答案很漂亮，但你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取得的成绩。

马东逃：还有4个班要看，别磨磨蹭蹭的！

17、陈焕然家楼下 日 外

放学后，马东逃、罗飞龙和张大梦去看望陈焕然，他们来到了陈焕然家楼下。

张大梦：（在楼下喊）陈焕然！

半天没有动静，张大梦又喊了一声。

一会儿窗子打开了，一个小女孩的脑袋探出了窗外。她是陈焕然的妹妹，她看到三人似乎有些高兴。

陈焕然妹妹：（欢快地）你们来啦！快上来！”

18、陈焕然家 日 内

三人走过堆满杂物的过道，来到灯光昏暗的楼梯间，楼梯又陡又窄，转角处仍然堆放着杂物，三人磕磕绊绊地来到了三楼。

一扇陈旧的防盗门已经打开了。

屋里杂乱不堪，有用没用的杂物堆满了客厅，沙发上也堆满了衣物，根本坐不下去。

小姑娘从沙发旁一个乱糟糟的角落里拉出三张脏兮兮的胶凳，摆在一个没生火的铁炉子边，招呼三人坐，然后趴在火炉上做作业。

马东逃：你哥呢？

陈焕然妹妹：（指指卫生间）听到你们的声音，跑卫生间去了。

三人大吃一惊，相互瞅瞅。

罗飞龙：（走过去敲敲卫生间的门）陈焕然！

没有人回应。

罗飞龙：陈焕然，我是罗飞龙，我们看你来了！”

但还是没有动静。

张大梦：（走过去）陈焕然！陈焕然！

马东逃：你哥的感冒好了没有？

陈焕然妹妹：他没有感冒。

马东逃：那天在教室他不是咳嗽了吗？

陈焕然：反正这几天没有咳。

马东逃：你爸爸妈妈呢？

陈焕然妹妹：到店里去了。

罗飞龙、张大梦：陈焕然，快出来！

马东逃：（走过去轻轻扣扣卫生间的玻璃门，温柔地）兄弟，心里有什么委屈，出来给我们说说，别憋在心里！

突然响起了水龙头哗哗淌水的声音，一直不停。

罗飞龙跪下去，俯下身从门底的缝隙往里看。

罗飞龙：他正蹲在地上洗拖把！

张大梦让罗飞龙挪开，也趴在地上朝里看了看，然后是马东逃。

水淋在拖把上，两只手在反反复复地搓揉一把拖把的白布条儿。

陈焕然妹妹：（从作业本上抬起头）你们别等了，他不会出来的。这几天一来人他就躲进卫生间，要等人家走了他才出来。

三人下楼的时候，楼道里几乎看不见亮了，他们一路噼噼啪啪地踢着东西，被绊了好几回才来到街上。

夜幕降临，天快要黑了。三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路，然后就各自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