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秦钰婉还窝在被窝里面。翻个身,伸伸懒腰,捂了捂嘴,还想继续睡。紫莲端了一盆清水过来,放置在盆子架上。轻悄悄地走到她身旁,推搡了一下。凑到她耳边,轻声呼唤,“秦姑娘,快起来,南阳王南阳王妃有请。”
她猛地起身,浑身一个激灵。心里暗自思忖,南阳王和南阳王妃好端端召见我这个不入流的舞姬干什么。心里不觉提高警惕,一边端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思索待会该如何应对。
“紫莲,给我梳个头吧。”她摸了摸油光顺滑的黑发,瞧了一眼镜子中如花似玉的脸庞。
紫莲闻声,赶到她身边,在梳妆盒子里挑选着合适的发饰。
“秦姑娘,这支碧玉簪子如何?”紫莲抓起簪子便要往她发间插入,被她一口回绝。
她焦急得快要跳脚,“打扮得素气一点,不要太招摇了。”
紫莲点了点头,遂在首饰堆里面捡了一朵碎玉小白花,还故意插在鬓角边上,低调奢华。这时,秦钰婉才满意地笑了。探出柔嫩的手指,撩拨着鬓角的碎发。整理片刻,脸上恢复平静,往门边轻轻挪去。
鸾仪厅,南阳王朱景,南阳王王妃林洛瑶,正端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略微弯曲的椅子背部贴合他们的曲线,使得身体舒服地半躺着。丫鬟春儿端了龙井冲泡的新茶,一盏盏地端到两位大人物身旁。再瑟缩着退下,侧立在边上。
林洛瑶首先端起龙井,拔开茶盖子,轻嗅一口。淡淡的茶香充斥着她的鼻腔,令她浑身舒爽。她不禁战栗了一下。刚要开口说话,只闻得屋门外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她翘首以盼,打眼望去。只见秦钰婉身着一袭白色轻纱衣衫袅袅婷婷地踱进来,鬓边插着的一朵碎玉白花,在乌黑浓密的发间若隐若现,优雅中带着一股贵气。
朱景看呆了,但很快醒悟过来,她不过是个低贱的舞姬。
林洛瑶倒是客气,连忙招呼道:“秦姑娘,来,坐我旁边。”
朱景白了她一眼,瞪了瞪眼,不屑地说:“坐什么坐,站着腰疼?”
秦钰婉见来者不善,于是恭敬地给二位行了行礼。侧立在一边,不再言语。
朱景倒是得寸进尺,指桑骂槐,喝了一口茶,说:“有些人呀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做出一些伤风败俗的事情来,实在是可恶。”
她一听,话里有话,似乎指向自己。不由得脸色通红,但是神态依旧是镇定的。
她想起了王爷,便糯糯地问:“南阳王,不知王爷去了何处?”
朱景瞥了她一眼,得意地说:“宸王殿下有急事,去了独龙阜。你呀不用等他了。我早就给你安排了住处。”
原来朱景避免夜长梦多,将朱伯川打发去了独龙阜,好对秦钰婉下手。他容不得有人污染他们朱家高贵的血脉。于是便磨刀霍霍,走向了秦钰婉。秦钰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丫鬟春儿给挟制住了。
林洛瑶上前阻拦,拉着朱景的手臂左右摇摆着,拧着眉头,劝说道:“王爷,算了。她不过是个低贱的舞姬,不用你们劳师动众。”林洛瑶替她求情,耐不住朱景的执拗。
朱景表情决绝,一甩宽大的衣袖,怒斥,“发配到罗文庵,闭门思过!”
林洛瑶见南阳王决心很大。于是也是罢了手,无奈地掩面叹息。
“既然这样,我能不能带紫莲一同去?”秦钰婉倒是冷静,似乎对于这样的遭遇很是乐意。毕竟这宸王府钩心斗角的日子,她也是过厌烦了,正好寻个寺庙清静清静。
朱景嘴冷心狠,怒斥,“你这是去受罚,不是去享清福。还想要带丫鬟,门都没有!”
朱景断了她带紫莲的念头。她不但没生气,还冷静地摆了摆手,淡然地说:“那算了,我去就是。”
他见她松口,反而是有些后悔自己对她太心狠。心里琢磨着,七上八下,不自在。
彼时,见时机无法翻转。她有些心灰意冷,感觉自己与宸王的缘分也许就此了断了。她转念一想,罗文庵虽僻静偏远。她如今是戴罪之身,这个地方鲜少人去,也算是个避难的好去处。
外头一阵响动,是拄着拐杖的声音。拐杖落地,一点一点,发出沉闷的嘚嘚声。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进来。
“谁敢动秦姑娘,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老太太厉声呵斥。
她受宠若惊,连忙迎上前,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嗔怪,“老太太,你怎么来了?身子刚好,也不好好在屋里歇着。”
老太太一脸怜爱地望着她,叹息说:“我如果不来,我看你要被他欺负死了。”说完开始抹泪。
“你把孙儿打发去了独龙阜,此等险峻的地方。如今也要把孙儿喜欢的女孩子打发去寺庙,你这是造孽啊!”老太太老泪纵横,看着异常辛酸。
朱景一听,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说:“娘,我这也是为了伯川好啊。”
“为了伯川好?我看你是想炫炫你南阳王的威风,棒打鸳鸯!”老太太横眉冷对,连声哀叹。
朱景一时语塞,呛得说不出话。
秦钰婉上前劝慰说:“南阳王也是一番好意。待我去罗文庵求神拜佛,替宸王府祈福,也了却我一桩心事。”如今她反倒是自愿前往,跟南阳王的关系撇了个干净。
老太太握着她的双手,颤抖着拍打着,感叹说:“你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家川儿对不起你。”
告别抹着泪痕的老太太,她一心求佛,愿意了却前尘往事。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门廊外。
门外,马车已经备好。金褐色的车厢,一头甩着棕红色鬃毛的马匹,踏着蹄子等候着。秦钰婉刚要跟众人道别,踏入车厢。只看得乳娘孙泽兰从远处奔跑过来,气喘吁吁,灰头土脸,身上还挎着一个包裹。
“秦姑娘,慢着!”孙泽兰一路小跑,一边吼道。生怕马车跑走一般,拦在马匹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