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三日，傅炎铮借口有事在身，要先行启程，辞别了史员外花想容和百因和尚。傅炎铮之前遗留在客栈的马儿早已有仆从帮忙牵到史府饲养，史员外又赠了一匹马给傅炎铮。花想容将二人送至城门方才依依而别。傅炎铮与柯如月各乘一匹，二人打马出了代州城，径向北去。
“我们现在去哪里？”柯如月问道。
“关外。去寻戚长空。”傅炎铮回答。
“你怎么知道戚长空去了关外？”柯如月又问。
“此前我便发现戚长空此次北行的目的并不止是要清算当年追随黄巢作乱的人，我们一路走来路上总能发现大队人马行进的痕迹。从这队人马行进的路线来看是从绛州出发向关外而去。所以我推测这队人马是由张云旌带领。”
傅炎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几个月前张云旌被李克用派到蒲州府支援河中节度使王珂。如今王珙王珂各自退兵罢斗，张云旌挥师北归。而戚长空此行的目的似乎与张云旌有关。”
柯如月笑道：“小黄毛，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傅炎铮说道：“我要像你那么笨，早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柯如月全不在意傅炎铮的挖苦，自顾自说道：“我就是笨啊，所以我才跟着你啊。”
傅炎铮转回话题说道：“张云旌原本是朝廷册封的昭武都尉，戚长空是宣武都尉。二人是同级的武官，此前必然相识。后来张云旌叛国，戚长空成立黑刀专门诛杀叛乱。这更使我坚信戚长空此次北行必然是来寻张云旌的。原本这事情也与我无关，只是我觉得张云旌不像是轻易会叛国的人，此中必有缘由。我们去看看戚长空会如何处置张云旌。”
二人边走边聊。行不多时便已出了雁门关。又行数里，山势渐缓，然而丘陵起伏，沟壑纵横，不见人烟。荒草稀疏，如同遮不住头皮的头发，裸露着大片的黄土，入目皆是苍凉。一只苍鹰盘旋在高空，寻找着可以裹腹的活物。
二人循着兵马行进的痕迹又行了一日，道旁田野里可见三三两两的牛羊和放羊的牧人。那些牧人装束迥异于汉人，皆是头顶剃光一片，仅留一片毛发或将头发分割成数片，也似这关外的土地一般。但具体剃光哪个部位每个人却不尽相同，各具特色。牧人见面互相问候，言语生僻，傅柯二人皆不能懂。
柯如月说道：“这些人是沙陀人，近年来沙陀壮大。当年朱耶赤心引沙陀兵入关助我朝平乱，被赐姓李。这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就是朱耶赤心之子，他也是沙陀人的首领。”
又行了一程，前方出现一个村庄，这村庄里院落房屋却是类似于汉人所住，黄土砌墙，茅草或瓦片盖顶。
二人骑马进村，大约是这村中极少有外人进入，村民皆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傅柯二人。看村民衣着打扮，村庄所住的多为沙陀人，也有少量汉人，甚至还有一些碧眼黄发白肤的鞑靼人。
见傅炎铮面露好奇之色，柯如月解释道：“据说当年李克用反叛，朝廷派兵攻打沙陀。李克用兵败，流亡至鞑靼后收编了一些鞑靼人。而后黄巢作乱，朝廷降旨将远在鞑靼的李克用召回平乱，一些鞑靼人跟随李克用南下。这些沙陀人鞑靼人南下后与汉人混居，看样子这个村庄便由此而来。”
话刚说完，只见一个鹰鼻深目，身形魁梧，只头顶留谢一簇头发的沙陀拦在了两人前面。那人用一口生硬的汉话对傅炎铮说道：“汉人小子，你的女人很美，我要你的女人！”
柯如月听了气得俏脸煞白，几乎晕过去。
傅炎铮见这沙陀出言不逊，怒极反笑说道：“你要的话来抢啊。”
沙陀人在汉人的土地上劫掠惯了，以为傅炎铮同意让他抢去。那沙陀闻言大喜，张开双臂就向柯如月扑去如鹰扑兔一般。还未到柯如月身旁，傅炎铮飞身下马，一脚踢在那沙陀脸上，将他踢得倒翻一个筋斗跌了出去。
这一脚将那沙陀人踢得头晕目眩，只见他摇摇晃晃爬起身来，原地转了个圈，寻到傅炎铮的方向呸的一口吐出带血的唾沫，骂道：“汉狗，敢踢爷爷。”随后叽里咕噜便是一阵傅炎铮听不懂的话。脸上兀自挂着一个鞋底印子。
不一会儿引来了一群围观的人，那沙陀见自己的朋友来了，一边冲着自己的朋友说话，一边对着傅炎铮指指点点。随后五个沙陀人在那人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向着傅炎铮过来。
傅炎铮解下宝剑交给柯如月说道：“月儿，你只管帮我拿着剑，我去帮你教训这帮蛮子。”
这时两个沙陀人同时挥拳向傅炎铮打来，傅炎铮双手齐出抓住二人手腕，便如一对铁钳将二人拳头牢牢夹住。二人没想到傅炎铮看上去瘦弱却有恁大气力，用力回拉，傅炎铮却纹丝不动。
待二人力尽，傅炎铮拉过二人，抓住二人头顶用力一撞，二人双双便瘫倒在地。另三名沙陀人见两个朋友被汉人打倒，各自从腰间拔出一柄锃亮的弯刀便向傅炎铮劈来。
傅炎铮躲过来刀，抬腿一脚踢向其中一人肋骨，那人扔下弯刀手抱着右肋满地打滚，显然肋骨已被踢断。另外两人一刀不中反手从傅炎铮两侧劈来，两把弯刀相交便如一把巨剪要将傅炎铮拦腰剪做两半。
傅炎铮跃过二人头顶，那二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已没了傅炎铮的踪影。傅炎铮在二人身后抓住二人头颅又是一撞，这二人便也瘫软在地上。
先前那沙陀人见五个朋友都已倒地不起，怕遭了毒手。不顾面颊肿痛，挥着拳头向傅炎铮打来。
傅炎铮笑道：“你这蛮子，倒讲义气。”伸出二指在那人小腹一点，那人登时委顿在地。那沙陀人见傅炎铮只用两指便将自己打倒，宛如打倒一个小孩子般容易，又羞又愧面目通红。
傅炎铮作势还要再打，柯如月制止道：“教训一下他们就好了，再打下去要打死了。”
傅炎铮解开那人穴道喝道：“你们姑奶奶饶你们性命，快给我滚，别等小爷我反悔。”
那人扶起几个同伴连滚带爬得起身落荒而逃。
六人狼狈离开后，却见旁边围观的几名汉人青年幸灾乐祸得说笑，甚至拍手叫好。傅炎铮问道：“你们本是同村，他们挨打，你们几个为何不仅不帮忙还要叫好？”
一个年纪相对较长的汉人说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自太宗皇帝大破突厥以来，此地就一直是我们汉人的土地。直到近几年沙陀人来了，因晋王李克用是沙陀人。这村子里的沙陀大多都在晋王军中效过力，因此格外跋扈。没事便来欺负我们汉人，在我们汉人的农田里牧羊，亭长虽是汉人但不敢去管。甚至就连鞑靼人也不把我们汉人放在眼里。”
傅炎铮怒道：“岂有此理，我汉人的天下竟由着胡人横行霸道。”
那人又说：“谁说不是呢，朝廷现在要仰仗着这些胡人，也无力约束。话说当年若不是我们汉人救他，这帮胡人怕早就埋在雁门关的黄土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