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妖台,本来只是这片山地里一座普通的高山。这个名字的由来跟妖族传说中的天妖有关。
在多年之前,天妖横空出世,它生性残暴不受控制。那强大的力量几乎要将妖国毁灭。妖国只得向天界求救,妖国强者与天兵神将联手在落风谷与天妖大战,并最终将其打败。在激战中,天妖使出移山填海的神力将一座高山拦腰斩断,这座被斩断的高山就是后来的天妖台。
不管天妖如何残暴可怕,在妖族心目中它依然是神一般的存在,甚至在妖族中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天妖是神树的幻化。妖族对天妖又敬又怕。天妖被合力消灭之后,天妖台成为妖国的一处圣地,多年来一直有妖族到此朝拜。
从天空往下望去,天妖台就像一张形状不规则的桌子,上面铺上了一块雪白的布。在这张白色的桌布上隐约可见一行细细的黑点,像是一群爬行着的蚂蚁,又像是装着黑芝麻的布袋穿了一个小洞,在桌子上洒落了细细的一排。
那是数十个妖族,他们一字排开站成整齐的一列,站在最前面的是天阳教主天君道人,他的身旁站着一身黑袍的国师东皇。他们站在一个古旧的祭坛里,两人正低声商量着什么事情。在他们四周围有不少妖国的神官正紧张而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祭祀仪式。
天君道人转过身来招招手,一身麾甲的玄妖大将唐千言大步上前。
“千言将军,战况如何?”天君道人问道。
“禀教主,人族大军已经向我族大军的先头部队发起进攻。我族将士有地利之势,就目前战况而言,支撑半天时间不成问题。”
天君道人点点头,“云清子果然冲着天妖台而来……接下来我要跟国师全力复活天妖,战场上的事有劳千言将军烦心了。”
“教主放心,千言定竭尽全力守住天妖台!”
天君道人又是点点头,示意唐千言退下。接着他向旁边待命的神官望了一眼,那神官会意,向远处几个待命中的高大妖兵挥手下令。那几个身形高大的妖兵合力将一件体积庞大的东西抬到祭坛中央去。天君道人慢慢走到那件东西前面,扯下盖在上面的厚厚的黑布。
那是一块透明的蓝色冰块,比天君道人还要高上许多。冰块中藏着一个身穿蓝衣的女子,容貌绝美,神情凄楚,她的眼角还凝着一滴没有来得及流下的泪水。
天君道人慢慢将手心放到冰块上,脸上流露出不多见的笑容。
……
这是豹妖阿木第一次上战场。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被编排到天妖台山脚的守军,也因此他见证了第二次两族大战的第一场战斗。
开战之前,他曾多次幻想自己上战场的情景:他拿着沉重的武器向人族的战士咆哮而去,一路斩杀染血一身,在敌人眼里他就是杀神附身,他是一个单凭凶狠的眼神就叫敌人双腿发软的妖族强兵!
此刻,阵阵喊杀声从远处传来,自己这一边的战友们也同样发出惊天动地的愤怒咆哮。不知怎的,阿木的双腿竟不由自主地发抖。没有想象中的血脉贲张,他的手掌渗出汗水,他的手臂也有点发软,差点没有抓住手中沉重的战斧。他也在用力大吼,但他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里面夹杂着害怕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的同伴中有多少也像他一样。
原来到了真正战斗的一刻,他竟禁不住怕得全身发软,他竟然是一个自己看不起的软蛋!
“上!把敌人杀个片甲不留!”守军的其中一个指挥发起冲锋令,妖族同胞们都向前狂奔而去,阿木像是浪潮中的一滴水,随着大流向前涌去。他跑得太慢,差点就被后面迫不及待要上前厮杀的同伴推倒。
阿木鄙视这样的自己,他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被打的那一侧脸庞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他要用疼痛赶走自己的懦弱与恐惧。也许这一巴掌打得真有点用,他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害怕了。
大不了就是死!上战场之前他已经做了这个最坏的打算。阿木再一次张嘴大吼,放空脑袋,像个疯子一样向人族扑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阿木记不清楚,他隐约记得自己杀了两个敌人,自己的左臂被敌人的利剑划伤。阿木感觉自己的灵魂出窍,他看着自己的脸流露出陌生的凶狠表情,自己的身体机械般作出并不熟悉的击杀动作。也许自己的兽性完全接管了这副肉身,接下来的事情再与他无关。
他身上挂着好几道血口,他觉得自己全身都疼,但这些疼痛并没有让他停下,反而给了他更多的力量和怒火去击杀敌军。不知不觉地阿木发现自己已经冲在靠前的地方,自己和几个同样勇猛的同胞闯进敌军,正在疯狂杀戮。
就在这个时候,敌方之中一个身穿黑衣,一头紫红长发的女子引起阿木的注意。在短短的一刹那,三个勇猛的同胞已经死在她的剑下。女子双手各执一把薄薄的利剑,一路挺进,一击必杀。
那几个同胞甚至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真接被她的利剑斩下脑袋。那一瞬间阿木生出这样一种错觉,他和所有的同胞都是不能动弹的木头人,他们正排着队等着那个紫发女子逐个斩杀。
那样神勇无双的气势正是他心目中的杀神,而这个杀神正步步向他靠近。本来,在疯狂杀戮中阿木已经忘记了生死,但到了这一刻,他突然又生出无力的惧意,他感觉死亡正步步向他走近。他心里很明白,那女子挥出来的剑招他根本就无力反抗。
不躲开的话就必死无疑,要躲吗?
不能躲,哪怕死也不能躲!
躲开就是逃亡,也许自己会因此得救,但是自己的懦弱行为一定会被别的同胞看见,这样的自己一定会叫他们失望。自己死掉了,也就是一条命;自己躲开了,输掉的就是士气。一旦士气动荡,这一场战斗他们就已经提前输了!
所以,不能躲,哪怕死也不能躲!哪怕死也要去当一个勇士,自己的死亡会化作同胞奋勇杀敌的力量。
来吧!我不畏惧你的利剑,哪怕你砍下我的脑袋,我也要用自己的鲜血奏响我无畏的傲歌,我深信我的同伴能明白我的决心,我深信他们能代替我致你于死地!